“你刚刚——出什么事了？”才落下云头，林逸风就迎上来，沉着一张脸问道。
再英俊的容颜黑着也绝对不好看，沙雁也知道林逸风在自己身上下了咒，瞒不过便无奈道出事实：“没事——换了张皮而已。”
皮？林逸风上下打量着沙雁，这具身体似乎真的跟以前的不一样了，灵力充沛了许多；再看无尘，隐隐的龙纹敛藏剑中，一旦出鞘，便是山崩地裂的威势——不过，倒是没有什么伤害就是了。
林逸风放心地点点头，但还没放晴的脸色一瞬间又沉了下来：“你看看这个。”递出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凤羲的鲜血：“九月二十二，人界界柱崩。”落款还是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吐舌头的笑脸。
又是后土……沙雁扶额，林逸风立即问道：“怎么了？”
一旁的凝竹抢过话头：“界柱不会损坏的，是后土骗人而已。”
可是……想起魔界界柱里冒出来的乱飞的头，还有后土提到黄帝祭灵时怪异的眼神——沙雁深吸一口气：“界柱是没有损坏，但是事情绝对很严重——人界的界柱在哪里？”
这倒是最核心的问题——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黄帝的“失踪”不是飞升而是祭灵，足以见得人界界柱从万年前就是一个秘密。可是，黄帝就没有留下一点人界界柱的消息吗？刚刚他们应该在陵寝里多查探一会的。沙雁不禁有些后悔。
“红梳上天去问了。”林逸风淡淡道。
沙雁和凝竹眼前一亮：对啊，这些事，玉帝应该知道的！
很快红梳就回来了，想要扑过去问的凝竹在看到那冰冷讳默的表情之后却讪讪不语了——那张妩媚的脸怎么比刚刚的林逸风还黑？
“红梳师姐？”沙雁情知情况不对，连忙问道。
红梳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中的复杂：“玉帝请你到凌霄宝殿。”
啊？沙雁还没有回过神来，红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月……还有林逸风、钟神秀和凝竹。”
啊？连林逸风也难得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玉帝怎么会要召见他们？
“玉帝的意思是，你不去，就不告诉你人界界柱所在。”红梳很别扭地补充上最后一句，显然，她也认为玉帝这般……太没有风度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这样了，还能不去吗？
凌霄宝殿不愧是九重天的至尊宝殿，清气徐徐，沁人心脾。满殿的玉石宝珠都极为巧妙地被镶嵌成各种图案，大殿正中还有一个由千般异花组成的花台，肃穆而不失灵动。
几人上了天，才惊异地发现，玉帝左侧摆了一排贵席，上面坐着的，居然是妖王无界、祭司莫言和精卫！
本来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妖王无界对当年的恩怨不怎么感兴趣，莫言又碍于玉帝在场，只能将全部的愤恨埋在心底。
精卫复杂地看了沙雁几眼，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而凝竹在看到精卫的一瞬间就反射性地抱住沙雁的胳膊，沙雁耳根通红，低斥一声：“这里是凌霄宝殿，别闹！”
“哈哈哈哈，果然少年人的感情最让人羡慕啊！”御座上的玉帝摸着黑溜顺滑的胡子大笑，并对一旁侍立的雷震子道，“看来，不久就要办喜事了啊！”
雷震子低头：“让陛下见笑了。”
精卫听到此言，身子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莫言则是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这个姬沙雁是黄帝后人，刚刚玉帝让人下界找他过来，有意让他代表人界——可是此时玉帝显然是有意将他划归为自己的臣属，哼，这个玉帝老儿，以为他们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吗？
沙雁他们规规矩矩地行礼，玉帝满意地摸着胡须，叫人布上同样的贵席。红梳站到列席臣工的北斗星君身后，其他人则坐上贵席。
“不知陛下让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喝了三杯神界甘甜的清露之后，沙雁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
“是这样，”玉帝示意一个仙女递上一张纸条，只一眼，沙雁的神色便陡然暗了下来，因为那张纸条上也是用干涸的凤血写得：“六月十四，神界界柱崩”，当然，落款还是那个恐怖的鬼脸。
……后土。沙雁不禁捏紧纸条。
玉帝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但若仔细看去，定会发现青花的茶盏上一双不大但是精光满满的眼睛随时都在关注着沙雁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陛下，界柱应该并没有损。”沙雁定了定神，谦恭道。
玉帝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盏，笑道：“没错，魔界之事我也有耳闻，所以，请你们来此，便是想帮忙证实这件事。”
魔界才刚刚发生过后土以土灵假作界柱裂痕的事情，神界就知道了？沙雁收起心里的忌惮，不露痕迹地继续问道：“不知陛下需要我们做什么？”
玉帝打量的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身上转了几转，让在座的几人心里都陡然发紧——最后，玉帝的目光定格到了如月的身上：“听闻这位小姑娘天赋慧眼神力，前些日子还帮了鬼界一个大忙，所以想让她仔细瞧一瞧神界的界柱，为我们解开疑惑。”
被点到的如月惊慌地抬起头，正对上玉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钟神秀在下面轻轻捏着她的手，为她减轻恐慌。
——但是，钟神秀、林逸风他们，心中也是惊疑难定。
——沙雁更是怀疑不已，若只是为了如月的慧眼，凭他的水晶就可以看到了，为什么还要专门把如月带到天上来？而且，师父说过，西天佛祖也有慧目之力，佛也为神，玉帝直接下旨到西天不就行了？
玉帝继续道：“若各位能帮天界这个大忙，天界绝不会忘记各位的大恩，后土再犯人界之时，天界必会全力相助！”
沙雁更惊，他还在担心后土若来了人界，凭他们卑微的法力如何抵挡，玉帝居然就许下如此雪中送炭的重诺？可是，凭什么呢？就为如月那可有可无的慧眼？
看着玉帝成竹在胸的模样，沙雁咬咬牙：“多谢陛下，如月必然会全力分辨。”——不由他们不答应，人界界柱的踪影还掌握在玉帝手里。
“好！”玉帝满意地大笑，示意一个仙女抬上一个巨大的玉镜，一挥手，玉镜里出现了——天界的界柱。
如月在沙雁的眼神暗示下站起来，小步走到玉镜前，仔细查看：“……这个，确实是土灵，不是界柱的裂痕。”
玉帝点点头，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如月赶紧做回到自己座位上，刚刚虽然只是普通的查看，根本没用上太多慧眼之力，但是玉帝近乎逼视的目光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又相互敬了一杯酒，玉帝才摸着小胡子开口，这次是冲着妖王那边：“无界陛下，此事已经明了，界柱之事完全是后土恶意为之，所以，我们之前说的盟约——”
“就依玉帝的意思。”无界放下酒杯，淡淡道。
沙雁看着那一边，天界和妖界结盟了？这倒是可以理解，无论哪一界的界柱都关乎妖界的生存，难怪玉帝会把他们叫到这里。
可是，仙女托上盟书给玉帝、无界、北斗星君签署完毕之后，居然把盟书送到了他这里，沙雁迟疑地看着玉帝——这是什么意思？
玉帝好笑地看着怔愣的沙雁：“后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们当然应该合而诛之。”
“可是，我并非人界之主……”
“若轩辕黄帝的后人不能代表人界，那谁又有这个资格呢？”玉帝笑得比之前更灿烂，但是沙雁看得清楚，那笑意未达心底。
沙雁觉得，他之前近二十年所经历过的骑虎难下的场面都不会比今天多！对面的精卫抬着微红的眼睛担心地看着他，身旁的凝竹也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角——想到莫名失踪的人界界柱，沙雁心一横，抓起笔，刷刷在盟书上签下大名。
反正，在犹豫的那一会儿，他已经看清了盟书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损害人界利益的事情；由于人族灵力衰弱，也没有强迫人族出兵什么的条款。最重要得是，林逸风已经背下了所有条款，万不得已，他们也能走一步算一步。
北斗星君眼底飘过一抹黯然，无界也眯着眼打量着他；而雷震子，更是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只有玉帝开怀大笑，举杯欢庆：“来来来，大家庆祝一下四界联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