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挂上丁玫的电话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赶往这里。
这也是苏叶平生以来第一次走进这里。
警徽,警车,随处可见的警服,那让人心生畏惧的深蓝。
她瞅到这个院子里唯一的颜色便是那个安静躺在墙角的灭火器,那个灭火器上还盖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像是涂抹了一层淡灰色的漆,但还是遮挡不住那一抹浓重的红。
那一抹浓重的红,是血的颜色。
派出所的庭院里有一棵不知什么年代种下的梧桐,站在下面看总感觉望不到最高处的那个树梢,彷佛那个枝桠是从天上伸下来的,天和地之间就被这棵树连在了一起,无论多大的风都卷不断那根细细的枝条。
听老师提到过,这个庭院以前是学校某个学院的实验楼,年岁已经很久远了,还是古旧的回字形建筑,这种风格在这里被称为院坝。很奇怪的称呼。
苏叶注意到整个院坝里没有一个人,只是在门前的传达室里有一个正在吃着盒饭的警员,看见她进来时赶忙放下筷子,擦擦嘴角的饭粒。
她告诉这个警察说自己来找朋友,在王警官的办公室。
警员用满嘴重庆话解释着,但害怕苏叶听不懂,还用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比划着,手臂上下挥动。这时候苏叶发现在这个发达的时代,有时肢体语言甚至能表达更多。
苏叶道了声谢,继续朝里面走。其实她本身就是重庆人,重庆话自然都听得懂,但她还是耐心的看着警员全部比划完,用普通话跟他道了声谢。
苏叶在很多时候都在试图去隐瞒自己身为一名地道重庆人的不争事实,她自己也搞不懂是为什么,就像当初去上海城隍庙时满嘴韩语装韩国游客,闹得小贩本来卖20元一个的印章打算卖给她200元,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之后只好抖露出自己中国人的事实来解围,引来周围的一片哗然只有自己笑着扬长而去。
她发觉有时候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多数情况也都是迫不得已。就像今天一样,她可真不想来这里找什么朋友,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此刻的她就正在这里找朋友,但凡是进来这里的她都不想再认她做朋友。
苏叶感觉有点恐怖,害怕自己将来真的会一次次的来到这里,或者是一次次的将其他人送进这里。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想回去。
猛转过身,却发现刚才那个警员还在望着她。
尴尬的笑笑,继续向前走。
越走越深。
这个地方真不该来,她甚至连上楼梯都要感觉困难许多,四周都没有一个人,而她却感觉像是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踩着别人的脚抑或是被别人踩到脚。
直到鞋跟踩踏上楼梯,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个啄木鸟在叮啄干枯的树皮,不知疲倦。
楼梯上的扶手已经落光了油漆,露出了里面的铁锈,还散发着阵阵铁腥味。
这才是它的真实面目吧,外面的那层浮华不知重新粉刷过几次,到现在甚至都懒得去管,任凭它一层层的被时间剥落掉,最后只剩下骨骼和内脏,暴露的一清二楚。
人也是这样的吧,当人们不再去花费大把的时间用在化妆上,这个世界的美女将会在一晚之间全部死光,当人们不再花费大把的时间用在伪装上,这个世界的善者也将会在一晚之间全部死光。
那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她艰难的爬到三楼,俯视着整个院坝。那个警员已经进到传达室里,应该又在那狼吞虎咽了,苏叶抬头,看到了那棵梧桐树最高的那个枝头,正在风中摇晃呐喊。
她顺着铁栏杆里的走廊向深处走去,当走到三楼拐角的办公室门外时,她听到了一个女声的歇斯底里。
黄婉晴。
听到她的声音,竟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门没关,苏叶看到黄婉晴被两名警察摁在一侧的椅子上,她哭喊着,两只脚在那四处乱蹬,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丁玫则靠着另一侧的墙根站着,面无表情,看到苏叶的到来,稍微欠了欠身子,将脸朝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