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转身离开吧，不要让自己的关心成为下一次被击败的武器。
“小北。”
好像下了很大的努力，陆习终于在思北要离开的瞬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吐出口后心里居然有一种空虚感，好像全部空气都被抽走，只剩一个真空。
他就像这样静静地呆着，甚至连说话，都很费力。
这对思北来说却是极大的一个鼓励，至少还未沉入湖底的心似乎抓住了一线光明。
她再次转身，将门轻轻合上，走近了些，话语依旧犹豫：“你……还好吧。”
这样一句普通的关心所包含的含义，只有当时的两个人才彼此最清楚。
依旧不想说话，他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一遍一遍地解释，一遍一遍地认错，几乎让他把所有能说的话一次性说了个够。
所以，他只能摇头，轻轻地摇头。
只希望她能明白。
是啊，他怎么会还好呢？
思北心中责备着自己的幼稚，走得更近了些：“还一直在想着那个病人吗？”
“嗯。”简单的音节伴随着一声叹息，陆习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要不要说出来，你那时候跟我说，说出来会好一些，至少我会听着。”
她局促地开口，那些年常说的话，到现在仿佛是变质的咖啡豆，香味还在，冲出来却什么都不是。
陆习再次摇了摇头。
思北看着陆习，一向注重形象与干净的他此刻下巴已经露出泛青的胡茬，颓废地连平日仿佛笼罩在身上的一个光环都不见了踪影。
她是真的很想帮他分担，是真的很想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那是从心底生出的本能，就如同爱他一样，已经成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本能。
她在床边坐下：“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睡眠，永远是恢复的最好方法。
可是陆习只是思考了一秒，依然摇了摇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她不会生气，他真的很希望她能够就这样温柔地说着话，而自己不用回答。
这样，他才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
或许，本来就是孤单一人，而现在只不过是一时的幻觉？
或许，自己昨天是错的吧。
思北想。
有哪一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和旧情人见面还隐瞒自己呢？更何况那是曾经的未婚夫。
虽然他也消失过过，自己却不能因为他曾经的错误，而认为自己没有错。
思北心软地想着，今晚就对他好一些，全当是赔罪。
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说话也有了底气：“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这样一句话居然让陆习的脑子变得迟缓，九个字在脑中转了两圈，他才明白了里面的含义。
心中有花，缓缓绽放，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的呢？
“好。”
他说，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再度沙哑。
思北心中微微地发酸，她叹了口气将床头的台灯关掉。
她躺在陆习的身边，在黑暗中将手扶着他的肩企图给他温暖。
温暖的指尖，轻轻地拍着，叩击着心灵。
不吵不闹地，告诉他，我就在你身边。
长长的静默期之后，陆习终于有了新的反应：“我能抱着你么？”
他问，语气是那样的谨小慎微。
思北点头，又想起黑暗中这样的点头或许他看不见，于是也随着他侧身，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际。
身体的触碰，永远是最原始的安慰剂，它比语言来的有力得多，也直接得多。
长长的一声叹息，陆习将思北抱紧，就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很多年后，他们才明白，许多事情许多矛盾，如果当时没有解决，就会在不久以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毒瘤。
毒瘤一旦破裂，等待的只能是不治身亡。
而那时，却只想的是，一切都过去吧。
不知道几时睡着，却还是伴着明亮地阳光醒来。
“我们就这样，一直好好的，多好。”依旧抱着思北的陆习轻轻地感慨。
这样的日子，他盼了多久。
不期盼有任何回应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嗯，如果心累了的话，我们或许可以选择努力地给对方平静。”
陆习的手紧了紧：“小北，谢谢你。”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陆习，我终于明白，不管我对你再怎样的愤怒，我都不会愿意再次尝试离开你。可是我却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很远，有时候你又很近。你我都知道，那句不死不休只是一句气话，但是我们会怎样地继续下去我们都不知道。
我很想一直和你好好的，不吵不闹。可是因为在乎，所以就会不停地去介意。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空白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甚至我们都不知道还在一起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爱。可是我知道你的，你的人生里爱情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是我依然愿意只占据那一小部分，只要从今往后，你对我不再隐瞒。
你……可以吗？”
思北说得很慢，这是她苦思冥想一晚上的结果，也是她唯一想到能永远在一起的理由。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让步，那个人最后肯定会是自己，而她也不介意是自己。
“小北，谢谢你，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我有多……”
语言已经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感动，陆习紧紧地抱着思北，脑袋深深地埋在思北的颈窝。
嗅着她的发香，这一刻的幸福感不真实地让人不想醒来。
她微笑着，握紧他伸到胸前的双手。
似乎感觉到脖子有一些凉凉湿湿的东西，是泪水么？
思北的心蓦地收紧，嘴上却尽量地轻松：“咱们俩说什么谢谢啊，快起来吧，还得去看看那个姑娘吧？”
陆习点头，却舍不得放开思北，他的声音埋在颈窝，缓缓传出：“难过的时候有你在身边，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
心中是感动的，身体却慢慢离开陆习的拥抱：“你不起来，我可起来了，我今天还得上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