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把我带过来,一个号子一个号子看,每个号子里面都关满了人,警察在场子里瞅一瞅,带我到篮球架子下面。篮球架上面已经铐了一个妖冶的女人。警察说,刚好,袁啸勇给你找个伴吧,喀嚓一下,把我铐在篮球架下面的铁管子上了。
整个过程像做梦一样。我刚刚赶到茶社,在屋里想找几碟经典碟子拿去给马小蝉解解闷,警察敲门进来了。警察在我的房里搜查了一气,反复检查了我的碟箱,然后把我带到派出所审问。
警察说,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我说,不知道。
警察还要再问,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全市连夜要搞一个什么行动,警察就说,好,既然不知道,那你好好想一想也行。就把我带过来铐在这个篮球架下面铁杆子上。
大哥,铐在同一只铁管子上的妖冶女子喊我。
我没吭声。
大哥,女人又喊。
我说,你喊我吗?
女人说,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我看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派出所的办公灯全部熄了,所有的警察全部出去行动了。
女人说,大哥,你犯的什么事?
我说,我一直在想,我犯了什么事呢?
女人说,你这个大哥也是,犯什么事都没搞明白,你怎么进来的?
我说,那你犯什么事?
女人说,我犯的是跟你们男人搞那个的事。
我噢了一下,说,你是妓女吗?
女人说,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们叫“小姐”。
我不吭声了。
女人说,你说来我帮你分析分析,看你不像个打架斗殴的?扯皮条的?偷东西抢东西的?杀人放火的?不像啊!
我把经过给女人说了,女人帮我分析。
女人一听,说,好了好了,你这案情我给你断出来了。
我说,你说说。
女人说,这第一,你没有暂住证吧。
我说,对。
女人马上否定,说,不对呀,没暂住证罚个款啊,补办啊,不会抓人啊。
女人又说,这第二,你没有执照吧。马上又否定,说,这没有执照的游商不归警察管,归工商税务管啊,最多也就是城管局插手管一管啊!
我想想,说,对啊。
女人说,明白了,你这家伙,你贩黄!哈,你这回掉大了,这一回啊,全市搞扫黄打非大清查,你贩黄,你比我这卖B严重多了!
我说,没有没有,我卖磁带和碟片二十年了,我在这个行当很有名啊,大家都知道,我二十年从来不贩黄啊。
女人说,谁信呢?你自己信吗?
我说,他们把屋里全搜了嘛,碟箱也拿来了,他们可以查嘛,凡事要有个证据嘛。
女人不理我了,她铐的是右手,她就用左手从口袋里掏瓜子磕。她磕一下吐一下,磕一下吐一下,速度极快,瓜子皮在空中翻飞一下,稳稳地贴在篮球架下。
我看呆了。
月亮缓缓地移动,很白很亮的朗月,我能看见旁边妖冶女子一波一波的眼光。女人口袋里的瓜子磕完了,看我闷呆呆地,试探地说,大哥,想不想搞我一下。
我说,开什么玩笑。
女人说,你怕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警察们全部出去了,我就站这里让你搞,行不行!
住嘴,我说,你再这样我就报告警察!
女人说,你这个大哥,你何必呢?我又不收你钱,是不是?
我说,你别说了,你今天倒给我十万块钱,我也不会干那事。
女人嘴啧啧两下,说,哈,我今天真碰上怪事了,你这个大哥,你说实话,你从来没搞过“小姐”吗?
我说,从来没有。
女人说,是你老婆管得紧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结婚。
女人怔了一下。
你了解男人吗?我忽然问。
当然,女人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男人这东西。
那你了解女人吗?我沉默很久后突然说。
女人说,当然了解,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女人。
你了解男人和女人吗?我说。
那女人说,你今天总算问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男人和女人。
剩下的几个小时,一直到天亮,我很耐心地给这个妖冶女人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中的男人如何去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管怎样,近二十年了,就是不肯答应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呢?她为什么愿意和一个有妇之夫生孩子呢?她为什么不去选一个单身男人呢?女人真复杂啊!月亮更加大而白,我的影子在朗月下变得短而小,小黑猪一样。我移动一下,小黑猪也移动一下。我摇铁杆上的手铐,手铐和铁杆碰撞出哗啦啦一阵响。我心里着急,我没有办法告诉马小蝉现在的处境。她的身边现在怎么能缺人呢?我急得转来转去,小黑猪般的影子也转来转去,愚蠢又丑陋的模样。
女人说,你急什么?关都关进来了,最快也得24小时,法律有规定,24小时审不出问题,警察就要放人。我想想也是,心里安静下来,女人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一直讲到月亮变软变小,慢慢隐去,巨大的睡魔袭击上来,我靠在铁杆上睡着了。
刚刚睡着,女人推醒我。女人听得泪水涟涟,说,大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吗?
我说,是。
女人说,大哥,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没有死完,还有好男人是吗?
我说,当然。
女人说,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爱情,是吗?
我说,当然。
女人说,大哥,那个男人是你吗?
我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