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在妊娠期间,浩儿娘在武汉住了些日子。两亲家由于言语不通,为加强孕妇营养调理的问题少不了磕磕碰碰。网上信息介绍:孕妇多吃葡萄,孩子岀生后眼晴又大又圆,多吃海鲜,有助胎儿骨骼生长。浩儿娘对这些事关心得很少,观察的是白雪喜欢吃辣的,还是喜欢吃酸的,老人说:酸儿辣女;每隔一段时间婆婆要掀开雪儿的衣服听胎儿的起博声是强是弱,老人说:强儿弱女;白雪最怕婆婆摸肚皮,手没到就笑得前瞻后仰,婆婆摸得很认真,对岀怀的形状比比画画,老人说:尖儿圆女。通过长时间观察,婆婆认定:雪儿怀的是儿子!冬梅听到这消息自然也高兴。因为,福建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严重,白孟两家从此传宗接代有传人。
孟浩明白娘来武汉的目的,照看白雪是幌子,根本原因是想搞清楚白雪的肚子里是男是女。
白雪身孕已有五个月了。浩儿娘还是不放心,逼着儿媳妇上医院做B超,一定要做彩超。白雪是在婆婆的陪同下去的医院,进了B超室,白雪躺在操作床上,医生看得很仔细,指着显示屏告诉浩儿娘:这是胎头的头型,那是胎儿的脚手,像个耳朵形状的图影就是整个孩子的模样。浩儿娘问医生:“是男生,还是女生?”
“大娘,国家有视定,严禁胎儿性别鉴定,无可奉告!”
浩儿娘死磨硬缠,好话说尽,恨不得跪下求饶,医生就是金口难开。临走时医生撕下B超记录,上面写着:胎位正常,发育正常,一切正常。
武汉不能久待,家里几亩棉花田,要准备营养缽,油菜苗要栽了,鸡子、鸭子请的杏枝娘照看。白雪挽留也无济于事,浩儿娘决定的事要她改变难,回家时她把B超记录放进胸口挨肉的小口袋里视为珍宝。
回到田湖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杏枝娘:“他婶子回了,听说雪儿有了?”
“是的,有了,有了!我看一定是个儿子,白雪爱吃酸的,岀怀的肚子是尖的,胎声嘭、嘭、嘭的好有力,这家伙在他娘肚里就烈!”浩儿娘的脸上流露岀无法遮拦的喜悦。
“婶子,你超没有?”
“哎呀!我超什么?是雪儿做B超,彩色的我都带来了!”
“医生告诉了你是孙子,还是孙女?”
“那个什么狗屁医生,抹脸无情,撬口不开,没法。给红包都不要!”
“我跟您岀个主意,合作村有个医生叫霍爹,一看一个准,五十个土鸡蛋,二百块钱往他桌子上一放,事成!别说是我讲的啊!”
“你等等,我回去拿土鸡蛋,你就带我去呀?”
“土鸡蛋我屋里有!”
两个婆婆手挽手、肩并肩,一路交头接耳:“杏枝娘《十月怀胎》会唱啵?”“会哼几句,记不全。”“来一段,我先唱:怀胎正月间,懒做针和线,脚瘫手软精神差,相貌改容颜。”
杏枝娘清清嗓子也唱开了:“容颜一改换,梳装懒打扮,不管好看不好看,谁还讲美观。”
浩儿娘伸出大拇指往上顶:“怀胎二月上,腰痛背又胀,横身血气不大旺,相貌渐渐黄。”
“脚瘫手又软,做事不检点,四肢无力胯子软,一睡三五天。”
浩儿娘的嗓子唱开了,越唱精神越饱满:“怀胎三月头,妈妈来看奴,脸相变了模,人像脱了壳。”
“哎呀我的妈,头晕眼……”
“你咋不唱了!”
“卡壳忘记词了。”
俩个婆婆神神秘秘、疯疯癫癫地有说有笑,很快到了合作村。
村卫生所很清静,墙上挂有几面华佗再世,妙手回春的锦旗,锦旗上布满灰尘和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几只干枯的蜻蜓苍蝇沾在蜘蛛网上随风摆动,桌子上放个脉枕,再就是一本翻得破页的现代版《本草纲目》和另一本《世界乡村名医大辞典》,这是老医生花了二千多元钱入选登录后炫耀的资本。
上村卫生所看医生的很少,纵然有病都上乡镇或市医院求医,有个感冒发烧,头痛脑热的图个方便。
卫生所里坐着一位年已花甲的老人,稀稀拉拉的几根发蓄的尺把长,一丝一轮地缠在头上,想盖住光滑的无发处,为了防风作乱,常用啫喱水喷洒尽量保持发型原状,穿着一件发黄有霉点的白大卦,戴副断了一支耳角的高度老花镜,揺头晃脑,聚精会神地背读医书《药性赋》: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闻之菊花能明目而清头风;射干疗咽闭而消痈毒;薏苡理脚气而除风湿;藕节消瘀血而止吐衄。瓜蒌子下气润肺喘兮,又且宽中,车前子止泻利小便兮,尤能明目。是以黄柏疮用,兜铃嗽医。地骨皮有退热除蒸之效,薄荷叶宜消风清肿之施。
宽中下气,枳壳缓而枳实速也;疗肌解表,干葛先而柴胡次之。百部治肺热,咳嗽可止;栀子凉心肾,鼻衄最宜。玄参治结热毒痈,清利咽膈;升麻消风热肿毒,发散疮痍。尝闻腻粉抑肺而敛****;金箔镇心而安魂魄。茵陈主黄疸而利水;瞿麦治热淋之有血。朴硝通大肠,破血而止痰癖;石膏治头痛,解肌而消烦渴。前胡除内外之痰实;滑石利六腑之涩结。天门冬止嗽,补血涸而润肝心;麦门冬清心,解烦渴而除肺热。又闻治虚烦、除哕呕,须用竹茹;通秘结、导瘀血,必资大黄。宣黄连治冷热之痢,又厚肠胃而止泻;淫羊藿疗风寒之痹,且补阴虚而助阳。茅根止血与吐衄;石苇通淋与小肠。熟地黄补血且疗虚损;生地黄宣血更医眼疮。赤芍药破血而疗腹痛,烦热亦解;白芍药补虚而生新血……
“看见没有,他就是有名的霍爹。”杏枝娘特意加重“有名”二字的语气。
霍爹见有人进来,摘下老花镜眼睛眯成一条缝,瞄瞄来者又推上镜架说:“看病啊?哪里不舒服,坐下我来号号脉!”说完习惯性地伸手推出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