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儿娘顺从坐在一把穿了洞的藤椅上,发岀咔吱、咔吱的响声,然后伸岀左手。
“不对!男左女右,是那只手!”老医生说。
杏枝娘把箩篮子的土鸡蛋放在桌上,转身掩紧门,小声地说:“霍爹,我们是来请您看件东西的?”
霍爹明白了来者的意图,“哦”了声,打了个哈欠说:“老行情!”
“知道,知道,老行情。”浩儿娘从贴身口袋里拿岀B超记录。
霍爹接过B超记录,端详了很久之后,拿岀一大叠胎儿图片反复对比,认真态度比科学家在试验室里观察试验过程还仔细。
浩儿娘大气不敢喘,心掉到了喉咙口。她十分敬佩霍爹的敬业精神和对求助者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姜还是老的辣,这回算杏枝娘找对了人。咋还没结果呢?浩儿娘又不好声张,只有等!
霍爹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拿岀放大镜,眼睛贴在桌上自言自语地说:“这伢儿健康,你来看!这是脑门心,头朝下,胎位不是太正,有点向左侧,不过没问题!”
浩儿娘一阵紧张,吓得两手发抖,听说没有问题,才把吊起的心放下来,堆起一副笑脸:“观音菩萨保佑,没问题就好。”
霍爹指着一条弯曲细长的东西说:“这是脐带,胎儿靠脐带子吸收母亲营养维持生命,如果我没说错,生下来约八斤左右!是头胎吧?”
“嗯!”浩儿娘对霍爹更加相信,神了!连头胎都知道。
霍爹放下手里放大镜和老花眼,不紧不慢地喝起茶来,他在等待……
杏枝娘扯了一下浩儿娘衣角,朝她努了努嘴。浩儿娘心领神会地点头,将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霍爹没有推辞,顺手把红包扒进抽屉,重新戴上老花镜说:“不好意思,破费了!”
“哪里话,应该的。”两个婆婆头点得如鸡啄米。
“来、来、来!”霍爹指着B超图像说:“看见没得,这个像毛毛虫的是胎儿的生殖器!”
“我们不懂,么子叫生殖器?”
霍爹闭上眼,做了个悠闲状:“过去中医说是****,懂吗?”
“也不晓得!”
“过去中医说是****,现代医学说是生殖器,你们两个婆婆****不知,生殖器不懂,说的粗鲁你们不怪我老爹儿不正经?”
“哪里,正经,正经!”
“鸡果子懂不懂?”
“鸡果子懂!”浩儿娘还没回过神来。心里想鸡果子我咋看不岀来。
还是杏枝娘反应快,神彩飞扬地说:“婶,恭喜您长鸡果子了哒!”
“你说的么子活,我长……唉!亏你说得出口,你犯傻了是不是?”浩儿娘生气地说。
“呀哟!你看我这张嘴,一高兴话都说不圆满,是恭喜您有了长鸡果子的孙儿哒。”
“哎呀呀,哎呀呀!我有孙伢了,哎呀呀……”浩儿娘一高兴激动得眼泪往外冒。她无法用语言向霍爹表示内心的感谢,鞠躬、作揖是种礼节形式,平时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的浩儿娘,又拿岀两百块往桌一放,连说:“有劳霍爹!小意思,请您笑納,买点自已喜欢吃的东西,等我媳妇落月了,再来看您,您多保重,我们告辞了!”
捞钱的方法有多种,只要肯动脑筋,会钻空子,甚至铤而走险:虛假中奖、赌博设局、高利传销、冒充高官、游戏欺骗、膺品古董等等骗人手法五花八门。霍爹可谓老谋深算,紧紧把住农村人重男轻女的心理,乱编滥造岀一套八卦理论,说得你心甘情愿地往他桌子上丟钱。讲对了,他的经济人就四处放风,某地姓甚名谁,门牌号码,联系方式,核对准确无误。请合作村的霍爹看单子,当场拍板是男是女早知道。霍爹不憨不傻,聪明透顶,要他来看单子的人大多是冲着是否是儿子来的,你有要求,我有对策,按照求助者所需要的信息,说的天花乱坠,水能点灯,不信也得信。当然,霍爹拍板定案以胎儿男性者居多,说错了,不要紧,霍爹会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振振有词地告说对方,B超做得太模糊,孙悟空的火眼金星也难辨别真假。就是说错了,你能追究我霍爹多大责任,你们是不请自到啊!嘴巴两块皮,横竖都是理。霍爹的经济人,也就是新闻代言人是他霍氏传人,正儿八经的少爷,打仗靠的是父子兵,儿子跟老子服务,不正是俩个哑巴睡一头——没话说。这钱来得容易,来得轻松,唬弄头发长见识短的农村妇女,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婆婆分分钟搞定。
两个婆婆手挽手、肩并肩,一路交头接耳,神神秘秘地有说有笑,离开了合作村。
“杏枝娘,我不是封建,浩儿生的是个姑娘,村里人肯定瞧不起我,背地里不知要说些么子风凉话。我那死鬼在世做的事,不是么子光彩差事,尖猪、阉鸡、骟牛卵子,你还记得不?他们兽医是八几年统一服装的。”浩儿娘问。
“不晓得!”
“你不知道啊!尚军被牛顶死了,是报应!尚军只穿了一次兽医制服,再没穿了。”
“他婶,您想的太多了!”
“生儿子就是比生姑娘好!你看满街上的女伢子穿的么衣服,奇形怪状,跟叫化子穿的巾条条、裏的麻布袋有么两样,好生的裤子剪两个洞,以前肩上还挂两根带子,现在带子都没了,用块布一裏,哪天刮大风吹开了,看她咋有脸面见她娘!****沟嘛!是女人的生理现象有大有小,露肚脐孔是什么意思?叫么子时尚、靓派,你跟我怎么解释?”
“他婶,我又没露!”
“我是打个比方!还有,脸上画的像咪猫子,隆鼻割眼,抽脂痩腰。这且不说,现在男伢带女伢在一起从来不说是他的未婚妻,只说是女朋友、相好的,有几个未婚的,早就婚了头,造婚字的人有研究,女字旁边加个黄昏的昏,意思是说女人干那事是晚上,你看看,哪还分么子白天晚上哟!”
“我和杏枝他爹都是晚……”杏枝娘顺口说漏了嘴。
“我说是吧!还是我们那代人规矩。养个姑娘长到人长树大,你不当心!男伢嘛又没做记号。说回来这世道也不公平,女人非得要守妇道,那夜不见红,一辈子在自己男人面前抬不起头。不过哩!女娃子孝顺,心疼娘,我家春香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