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铁路行走一公里,透过苍白无力的空气里我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位妙龄姑娘,她安静神秘的伫立在铁道之旁,目视着南方。她的身旁是一个消极的村落,灰暗的瓦片把整个村子压的格外死气,似乎这个村子快要被吞噬一样。我和发现渐渐逼近,至于我用逼近这个词,是因为我觉得我从一个妙龄姑娘的身后慢慢靠近这件事,在第三者看来的确有点心怀叵测的镜头感。
姑娘身着一身纯白的连体裙,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白皙性感的锁骨上,由于她站立的地点遍布杂草,所以她看起来就像一朵鲜艳的奇葩,生机勃勃的代表着希望,她出淤泥而不染的绽放在这片无垠的土壤之上。
我的声响打扰了这位背面看起来脱俗至极的姑娘,发现的链条声使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她回过头来······
她的模样使我瞬间沉醉其中,那种天生丽质的脸蛋简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当然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夸大其词。女孩好奇的神情是那样的纯洁无暇,在回眸之际,女孩的长发撩起了一阵春意之风,即使这是个闷热烦躁的夏季。
我感受到了那股清新的味道,粗俗的说,我仿佛咀嚼了一包没有任何添加剂的薄荷味的绿箭口香糖。
我此时已经不能控制发现,发现的链条声断断续续,在靠近女孩之时,我和发现一同栽倒在了女孩的裙底,在那一刻我还能辨别女孩身着的不是石榴裙,而是仿佛荔枝肉那般晶莹剔透的裙子,我告诉自己这是荔枝裙。我之前意识到我将会栽倒下去,只不过没有现实的那么尴尬,我本以为会扑在少女身上,然后重现某部电影里男主角骑着自行车将女主角扑倒的浪漫画面。但是那是电影,指不定也练习了多少次,所以那种靠举动失误制造的浪漫也是需要多少次认真的。
在我摔倒的那一瞬,女孩下意识的后退了几部,在那一刻,我在意的不是我的身体会摔成什么德行,而是女孩在挪动脚步之时,敞开在杂草之外的鞋子。那一瞬我看清了女孩的鞋子是那种白色的帆布鞋(毫无为帆布鞋打广告的意思,因为这鞋不是谁穿上都好看的),一尘不染的被我的双眼捕捉到。
女孩伸出了洁白的双手,我猜测女孩的意思是要帮助我。
女孩说:我帮你起来。
这话证明我还能考虑问题,我没有摔傻。
女孩的声音让我身体颤抖一下,是那种爽朗的嗓音,我想这样一个美人坯子加上这样动听的音喉,简直完美。
由于我顾及我被这浑浊的大地沾染上的肮脏的手臂会弄脏女孩的手,于是我放弃与少女的肌肤之亲,我说:谢谢,我自己能起来。
我起来后,不忍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我怕它们会腐蚀少女的纯白。
少女说:你身上有很多土。
我说:我知道。
少女:收拾收拾。
我看着少女善意的眼睛,还是将自己拍打了一番。
少女问我:你从哪里出现的?
我说:北方。
少女看了一眼北方,然后又好奇的看着我。
少女问我:你一直沿着铁道来的?
我说:不是。
少女问:你要去哪里?
我说:南方。
少女说:你去过南方吗?
我说:正在去。
少女说:你会迷路吗?
我说:沿着这铁路走就不会迷路。
少女害怕的说:这条铁路死过很多人。
我说:你见过?
女孩说:听别人说的。肯定很恐怖。······你见过死人吗?
我说:我见过怎么死的人。
女孩问:怎么死的?
我说:被火烧死的,就在我南下的路上看到的。
女孩追着问:你当时想什么?
我说:我想这个人可以不用去火葬场了。
女孩问:什么意思?
我说:没见到尸体。
女孩说:可能超脱了。他是干嘛的?
我说:记者。
女孩说:记者不是神通广大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还能死?
我说:就是因为他什么事都敢干,所以他死了。
女孩问:你不同情吗?
为了在女孩面前博得良好形象,我有点违心的说:很同情。
女孩说:你人真好。
我说:呵呵。
我问道:这些人又是怎么死的?
少女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死在了路上这一事实。
我说:没准他们是被火车撞死的。
少女说:这条铁道已经很久没有火车经过了。
我看了看铁道,发现铁锈都已经被覆盖了一层沙尘,我说:哦,那他们就是路上累死的。
少女说:你会累死吗?
我说:我不会,因为我不会一直在路上。
少女说:你去南方干嘛?
我说:去看北方没有的世界。
少女说:北方不发达,南方发达,那你是去看看那些高楼大厦啊。
我说:呵呵。
少女说:我想去看看高楼大厦,我希望我的身边都是繁华的高楼大厦。
少女顺着铁道延伸的方向憧憬的望下去,少女说:我也想去南方。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我高兴地说:可以。
少女说:咱们走吧。
我问:你不带什么吗?
少女说:我已经带上了全部。
我们就这样痛快的不掺杂任何怀疑的踏上了继续南下的步伐。
女孩坐在了发现的后架上,双手很自然的揽着我的腰部,女孩唱了很多歌曲,那些歌曲都是我不曾听到过的。我很享受这一切,在片刻之间,我的身旁便有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并且与我同行我计划中的最后一程。我仿佛觉得这是一场梦境。
我们在临近黄昏之际骑到了铁道的转弯处,我们下了铁道。骑行不远,我们闯入了一座灯火暧昧通明的县城。
我们漫无目的的在人群稀少的街上行走,我回想着被我踩过的每座城市,它们都没有让我像现在这样有融入其中的感觉,我想这股力量是来自女孩。
女孩时不时的哼唱着令她陶醉的音乐,我不愿打扰那清脆未经雕琢的聆音,所以我们并肩行走的话语很少。但不尴尬。
我们看到了一位在路边果腹的年长乞丐,他拖着残疾的双腿在街道旁苟活。当你看到这一幕,你肯定会觉得这个繁华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女孩毫无畏惧的走了过去,蹲下来递给了乞丐一张100元面值的钞票,乞丐胆怯的接过那张钞票,拖拽着他那双必要或不必要的双腿惺惺的向远处移动。
女孩说:他干嘛要跑?
我说:你吓到他了。
女孩说:我长得可怕吗?
我说:不可怕。总之他就是害怕。
女孩问:他为什么害怕?
我说:他害怕整个世界。
女孩似懂非懂的说:哦。我懂了。······在我们家那就没有这么可怜的人。
我说:是吗?
女孩说:嗯。没想到城市里也有这么穷苦的人。
我问:那你还向往高楼大厦吗?
女孩说:向往啊,我不会那么穷苦的,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我要养活自己,造福人类。
我说:你这个想法挺伟大的。
女孩说:也挺难的。
我说:你这么善良,将来一定会好的。
女孩傻笑着。
我们走进了一座名为“环保公园”的公园,里面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呼出的二氧化碳极少,所以这“环保公园”的称号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这个公园只有一条小径,在小径的起点有一个标杆,上面写着:曲径通幽处。
这话给我的启示是,直径不能通幽处。
而其实这条小径的路线是笔直的,小径两边的植物倒显得幽僻不少。
小径的尽头是一个水池,来到水池旁,你会觉得豁然开朗,悠然自得。
女孩突然大喊:人!
我问:什么?
女孩说:死人!
我惊讶的问:在哪里?
女孩指着水池说:就那个漂浮的东西!
我紧张一看,然后松口气的说:那就是个东西。
女孩说:那东西是人。
我说:那东西不是人。
女孩说:你看那东西多像个人啊。
我说:那是塑料袋,里面进了水,就涨起来了,像个人头。人变质之后是会发臭的,你看这根本就不臭,所以这更不是人啦。
女孩又仔细的看了几秒钟,然后说:哦,那东西的确不是人。
我说:人不可能是东西的。
女孩愣了一会,然后回过神来看着我,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人不是个东西。
女孩说:嗯,人不是那东西的。
我说:嗯。
女孩又指着水池上漂浮的更多塑料袋说:原来那些东西都不是人。
我说:嗯,每个人都不是那东西的。
女孩说:你说的对,每个人都不是东西。······这东西有臭味!
我也闻到了臭味,我说:人比它臭多了。
女孩说:嗯,我爸爸的脚比这臭多了。
女孩数了数水池上漂浮的东西,然后说:一共38个。
我说:你在检验一遍。38这数字不好听。
女孩说:不用检验,我数学从来没失误过。再说,你都说了,这东西不是人了,管它38不38呢。
我说:38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好听。
女孩说:你那说38什么样,你说说我听听。
我说:我不是说你声音不好听,你看啊,这东西有臭味,这要是有38个,这就是臭38了。臭38就等于脏话了,女孩不能说脏话。
女孩说:嗯,你说的有道理,是不好听,那我再数一遍。
女孩又数了一遍,然后指着池水说:它就是38。
我说:38就38吧,谁让它们是臭的呢。
我接着说:咱俩别在这38了,咱说点别的吧。
女孩说:好啊,你说。
我说:你怎么不跟家里人打招呼就······
女孩说:我爸妈去北方打工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现在是暑假,我可以出来放松一下。
我说:你不怕······
女孩打断我说:我不想读书了,我不想我的爸妈因为我的学费而整年的去外面劳累奔波,我不喜欢这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女孩说:你要是坏人,咱俩就不会在这一起38了。
我笑而不语。
女孩说:我想赚钱,我想养活他们。我想让自己独立,我花他们的钱于心不忍。
我说:你是个好姑娘。
女孩温柔的看着我:然后转过头说:你呢?对了跟我说说你吧。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我叫尹雪儿。
我低声细语的念着:尹雪儿,名字很好听。
尹雪儿说:他们都叫我银杏。
我问:他们是谁?
尹雪儿说:我的朋友。你叫什么?
我说:不告诉你。
女孩说: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说:你这是什么逻辑?
女孩说:这是······这就是逻辑,快告诉我。
我说:我给你念一首打油诗,我的名字就在诗中,你猜吧。
女孩说:好啊好啊。
村外桥头望故居,
上顶雾气下流溪;
春季已过春未息,
树枝鸟儿盼归期。
这是在我远行前一天,林信即兴为我创作的一首打油诗。当这首诗出炉的时候,我极为朦胧。
我问林信:哪里有桥头,哪里有小溪,哪里有春意,哪里有鸟儿。这******鸟都不拉屎,幸好这鸟儿不拉屎,要不然没有溪水冲洗。
林信说:这是用虚拟的画面衬托那种背井离乡的意境。
我说:这诗太画意了,你不是一直喜欢锐气的文章吗?
林信说:锐气的文章适合批判和调侃,你这个旅行必须得诗情点。
我说:那你这诗也没有平仄的音律啊。
林信说:打油诗就这好处,不需要要求。
我说:你这诗······
林信打断我说:这诗有你的名字。
我说:哪里有?
林信说:你仔细读······
我说:嗯,还真是有我的名字。
林信说:怎么样,记住这首诗啊,它有意义。
这诗什么题目?
林信说:暂时还没有,你想叫什么题目就什么题目吧。
我说:嗯,这诗真******是一首好诗。就是有点怪。
林信说:哪里怪?
我说:现在我也不知道,以后就会知道了。
尹雪儿反复读着这首打油诗,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说:哦~你叫村上春树!
我说:什么?
尹雪儿说:村上春树啊。
我问:村上春树?这名字的确挺文艺范的,但我爸妈也不至于给我起个像日本人名字的名字吧。像什么木村拓哉、桃源太郎、贾岛之子、龟田太君,还有******,都是地名。
尹雪儿说:是桃太郎,******是谁?
我尴尬的说:啊···,一个动作演员。
尹雪儿问我:那他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吧。
我依然尴尬的说:嗯,是吧,能以一敌十吧。
尹雪儿说:那他一定很帅吧,我要是能成为他那样的人该多好。
我擦汗:练那功夫要受点皮肉之苦。
尹雪儿说:苦尽甘来嘛。
我说:呵呵。哎,你为什么说我叫村上春树?
尹雪儿说:你以后要带我看那个叫苍什么,哦,******,带我看他演的片子啊。你刚才问我什么?哦,我知道了,你看啊,你看你这首诗。往往有玄机的诗,玄机都在每个诗句的开头。
我打断说:那这玄机岂不是太暴露啦?
尹雪儿说:所以这种玄机才显得欲露不露,让人想象力丰富。
我说:那这玄机暴露的也太暧昧了。
尹雪儿说:我猜的对不对?
我说:不对。
尹雪儿说:我也觉得不对,你怎么会跟大作家同名呢。
我说:大作家?
尹雪儿说:嗯,你不知道村上春树?有名的大作家,畅销作家。
我说:他姓村上?
尹雪儿点点头说:嗯。
我说:中国还有这姓?
尹雪儿说:哈哈,你不知道了吧,他是日本人,他跟和那个,刚才你说的那些人名,除了******,我都听过的日本人,他们都是日本人。还有,中国人要有这名字就叫怪了。
我嘀咕:哦,原来这诗怪在这啊。我说林信送给我的时候怎么感觉怪怪的。
尹雪儿说:你说什么?
我说:哦,日本人啊,难怪叫那名字呢。那我更不会叫村上春树啦。
尹雪儿说:那你到底叫什么?
我说:你猜得到就知道我叫什么了。
尹雪儿左思右想,然后从她那比樱桃稍****樱桃颜色稍淡的嘴里蹦出很多名字,这些名字的构造都没超过村上春树这几个字:村上?村树?树村?春上?春树?树春?树上?上春?哦~你叫上树?
这一连串怪异的名字让我频繁摇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