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张大筐、李有等几个挨治的人总感到愤愤不平。他们虽然在大会上表了决心不闹事,可是散会以后,总感到心中憋气。于是,他们一齐去找那几个挨打并挨罚的年轻人,想找个地方说哒说哒。可是,这几个年轻人的家长谁也愿意再找麻烦了,他们说,他们斗不过王凤同,他们更斗不过吴文义,他们认栽了。于是,以张大筐和李有为首的六人思谋了半天,决定来找张山墙。他们知道张山墙是党员,他们知道张山墙坚持真理。于是,他们像做贼一样的来到了张山墙家。
张山墙的儿子没在家,只有张山墙的老伴儿孔带弟在家睡觉。她从昨天晚上被放回来以后,饭也没做着吃,一直躺了一夜。上午又听王凤同喊开紧急会,她又溜到队部的院外。老远的她又听到了打人,她也看到了李有被打倒在地,她又看到几个年轻人被铐上。这几个年轻人挨了打还罚了款。她听到了吴文义的狂喊。她心里骂了一句,这吴文义真是个恶魔。她恨,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一点办法。会没散,她就回家了。回家后,她仍然躺在被窝里,仍然没吃饭。她在想,吴文义这是干什么?王凤同是在干什么?吴文义疯了、王凤同也疯了。后来她又一想,张山墙和王凤贵这次去要债,要对了。要真是张山墙在家,就坏了。张山墙肯定对他们的做法大加反对,其结果是,山墙没准让这帮人和折磨张大筐的那样折磨他。她左思右想,张山墙要债要对了。她细细地想想,张山墙要债回来,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更不能让他引火烧身。她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联防队打人的情景不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天已经黑了,她还没起来。她想到儿子如果回来,她就去给他做饭。儿子还没有回来,她就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她的头发都炸起来了,她猛地坐了起来:“谁!”
“我,李有!”李有拐着腿说。
听到是李有,她放心了,但是心里还突突地跳着:“嗷,李有兄弟!快上屋。”孔带弟说着急忙起来,找火柴点着灯。
此时,进了一帮人。她细看,原来这是在队部戴手铐挨打的那几个年老的人。她乐了:“吆!咋你们这几个挨铐的都来了?”
张大筐说:“他妈了逼的,我和他王凤同没完。这事都是王凤同干的。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要不吴文义那色鬼咋来了呢?王凤同,王八蛋,你等着。”
孔带弟说:“快着,你们老哥几个快上炕。”说着,她把她睡过的被褥往旁边推了推。
几个人有的跨在了炕沿帮上坐下。有的上了炕坐下。孔带弟给他们找来了烟笸箩。几个人卷着了烟,吸了起来。
来的六个人,张大筐是被打的最重一个人。至今头和脸部还在肿着,眼睛里冲血。眼睛刚刚睁开,还肿的眯成了一条缝儿。由于打掉了两颗牙,说话就跑风。但他还在愤愤不平。
其次是李有。李有至今的头上还往外沁血。
孔带弟问“大哥,你咋样?害事不?要不去看看,吃点药?”
张大筐说:“不害事!就是憋气!”
孔带弟又问李有:“李有兄弟你咋样?”
李有说:“挨两下打没事。大哥说的对,就是憋气!”
孔带弟面朝着张大筐说:“不是我说你,大哥,你这脾气也不好。你能抗过去了?抗不过去就交。你们看看,全村的人,就咱们这十几个人,挨打的挨打,带铐子的带铐子,挨绑的绑,挨圈的圈。我一天一夜没睡,我就想,这是咋了。我想明白了,就是因为咱们嘴硬。”
李有说:“我他妈了逼的咽不下这口气!”
孔带弟说:“你咽不下这口气咋着?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
几个人不吱声了,呆了半天,张大筐问:“老二上哪去了?”
“让王凤同打发出去要债了!”孔带弟说。
张大筐说:“我说呢。这坏水都在他妈王凤同身上。他把老二打发出去,才搞了这一出。我他妈这一辈子恨王凤同他们一家子。”
孔带弟说:“这么大岁数了,咋说也不管事。不是当兄弟媳妇的说你,你就是欠绑!欠揍!”
一句话把张大筐说乐了:“咋这样说呢?”
孔带弟好像是生气了:“快六十的人了,那个嘴成天价连个把门儿的也没有,想说啥说啥。你说说让人家绑了一宿,还挨一顿毒打,牙都打掉了,你找出甜酸来了?现在又嘚咕!”孔带弟说着,把头又转向了李有:“这李有兄弟也是这脾气,自个身脚不好,还好打个抱不平!你们说说,你们图一个啥?”
这几个人都面面相视。张大筐说:“咱这打,咱这铐就算白挨了?”
孔带弟说:“现在就说是白挨了!今儿个开会时,你没听着吴文义说呀?谁要是告状、谁要是闹事,比打你们几个还狠。”
几个人不吱声了。孔带弟想了半天说:“我想了一天多了,我想,我们什么话都不说。就是山墙回来,你们谁也不准向他透漏。那个驴脾气,要知道了更好不了。现在咱们干不过人家。过些天看看,等吴文义他们走了,咱们慢慢的再合计。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一定要琢磨琢磨。别看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我感到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山墙回来,我不和他说。你们就更不能和他说。这个时候说多一句都没好处。
几个人听了孔带弟的话,也感到是这么个理儿。
李有说,我们都听嫂子的。往后看看,山墙大哥回来,我们也不和他说。谁也不提,谁也不找。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想总有一天会来说理的。
几个人都同意孔带弟的说法。于是在张山墙家坐了一会就走了。
大家都交上了提留,吴文义也没有离去,有人说那头猪的肉他们还没有吃完。有人说,不是为了猪肉,可能是为了李秀英。又过了两天,吴文义和所有的联防队员都撤出了蛤蟆沟。小村又恢复了特有的宁静,人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吴文义和联防队刚走,张山墙和王凤贵回来了。他们要回了所有的债务。王凤同按着原来说的,给二人百分之五的提成。尽管孔带弟不让张大筐他们告诉张山墙吴文义和王凤同等领着联防队收缴提留的事。但她自己却憋不住。她就把吴文义如何领着联防队,在这私设公堂,私自绑人、铐人、打人,用酷刑收缴提留的事向张山墙说了。孔带弟说:“这简直就是一帮土匪。国民党时也没有这样狠的!”张山墙听后,火冒三丈:“我日吴文义他祖宗。我现在就去乡政府告他们!”吓得孔带弟一个劲儿地叫祖宗:“行了我的祖宗!你没看着大哥和李有他们让人家打的那个惨呢?大哥连牙都让人家给打掉了。你要去了也没好。我们家里不能没有你。你坚持真理行,可是不能这样的的去。你去了就会吃亏。我们等等,看看。这样的人一定会有人治他们。”张山墙冷静了。他想想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我是一个普通党员。我要在家,能说了吴文义吗?吴文义会听我一个普通党员的话吗?此时,张山墙感到身单力薄。
孔带弟尽管和张山墙说了吴文义等打人的事,但是把她圈到土窑子里的事却没有和张山墙说。她怕张山墙为了她受委屈不顾命。所以,她又劝张山墙:“你现在不要着急,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治不了他们就等等看。总有说理的时候。总有说理的地方。我们就等着吧。”
张山墙想想说:“那吴文义的事先往后靠靠!”
张山墙在家里住了两天,没有人再向他提起吴文义带领联防队私设公堂的事。他刚刚侧面打听,红石县的亲属就来报信,原来张山墙的亲表姐的婆婆病死了。向来两家就走动地很亲近。这次不去也不合适。于是,张山墙和孔带弟说。我这次去表姐家办丧事,来回少说也得五天。孔带弟说,你去吧。你去了我还放点心。于是,张山墙刚要回债,就又去红石县他表姐家办丧事。他不在的这几天正好发生了王万发被活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