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筐被释放了,而且是无罪释放。
释放这天,偏远县公安局副局长张雷找张大筐谈了次话。谈话是在拘留所的小会议室里。张大筐一进来,张雷就迎了上去:“请坐!”
张大筐坐在了沙发上。他不知道这局长找他干什么。他正了正身子,准备听局长的训斥。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局长的严厉语言。他正在纳闷儿,突然听到张雷说:
“张大筐同志,您今天被无罪释放了。在出拘留所前,我代表县公安局向你道歉。说一声,我们对不起你。”
张大筐听到无罪释放,感到很高兴。可是局长一说向他道歉,他又局促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啊!啊!”的惊讶声。
张雷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跳出来说活埋王万发埋得好。我们只能抓你。可抓进来以后,你又不向公安局谈你的情况。现在我们调查清楚了。这里边没有你的问题。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张大筐终于回过神来,他说:“这怨我,不怨你们。我这次在里边看到吴文义进来了。王凤同进来了。我知足了!”
张雷好奇地问:“你当时为什么啥也不说?”
张大筐说:“嗨!别提了!我弟妹嘱咐我好好的。连我兄弟都不让我告诉。怕人家打击报复。可是我一到坟地,一看到王万发被活埋了,我就高兴了。当时就感到老王家这是报应。我这人憋不住响屁,一看到王万发那死的样子,就喊出来了。可没成想让你们抓起来。当时我啥也不说就是怕吴文义打击报复。王凤同和我一起抓起来我知道。我当时也想看看王凤同在大狱里的样子。我想,我说了实话,公安局把我放了,我就看不到王凤同他们了。这样,我就没说。吴文义说过,大狱里头都使铁烙铁烙人。我也想看看王凤同挨烙的样子,可是没看着。我一个劲的想,我一定要看看王凤同他们一家人的下场。大狱里有饭吃,又不挨打,我又不用自己天天做饭。所以,我就没说。蹲了几天大狱,我知道了,大狱里头就没有铁烙铁!这是吴文义胡说八道。”
张雷笑了,审了几次张大筐,张大筐也没像今天这样的话多。看他还要说下去,张雷就说:“今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替你办!”
张大筐说:“庄稼人,吃饱了就行了。再说,我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就我光杆子一个人。没啥事。真要有事我就来找你!”
张雷说:“这些日子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这点钱你带上。一会儿上街上买点年货儿。”说着,张雷把三百元钱放在了张大筐面前。
张大筐说:“我啥也不缺!这钱我不能要。”
张雷说:“你姓啥?”
张大筐笑了:“你喊我张大筐,不知道我姓啥?嘻嘻!”
张雷说:“你不问问我姓啥?”
“你是张局长。当然也姓张。”张大筐说。
张雷说:“这就对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咱们是一家子。对吧?”
张大筐说:“按理儿说,姓张的倒是一家子!可你是局长、我是一个穷庄家人啊!”
张雷哈哈大笑:“庄家人和局长,该是一家子也是一家子呀!”
张大筐也说:“是这个理儿!庄家人和局长,该是一家子还是一家子!”
张雷说:“你比我岁数大,我就叫你老哥。我说老哥,这点钱你拿着。我每月都有工资。你除了有点粮食,钱没有!咱俩一家子人不说两家话,这是我这做老弟的一点心意!”
张大筐眼泪都流下来了:“好人啊局长。要都像你这样的好人,我们就不害怕了!”
张雷说:“我们对人民要好。我们要为人民服务!但是,我们按着党的要求,按着人民的要求还差的远!老哥有什么意见就给兄弟提提。我改正!”
张大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兄弟,连我们庄稼人你都能叫我老哥,都能承认是一家子。你没小瞧人呀。你才是共产党的好干部。老哥拥护你呀!”说完,张大筐自己都感到奇怪,这拥护共产党的拥护二字,他给用到拥护张局长身上了。而且他真正感到,像张雷这样的干部才是共产党的好干部。
听到这老农的一片赞叹声,张雷说:“老哥,我身上并不那么好。你发现我的不足之处就指出来。”
张大筐说:“兄弟,你真的挺好!真的!”
张雷又说:“把这钱装上。”
看到张雷实在,张大筐就说:“那我就拿着了。你是我兄弟。我这次大狱没白蹲。认了个局长兄弟。兄弟,大哥希望你去蛤蟆沟。到大哥家去。我这些钱留着给你买酒喝。”
张雷说:“好!我一定去。可这些钱你该花的花。给你就是让你花的。过年了,买点年货。一会儿就出去买去,我让车送你回去。”
张大筐说:“我不在这大地方买了,兄弟。我们那跟前有集,东西也贱。我回去赶点集就行了。”
“那也行!”张雷说完,给办公室打了电话。办公室安排了一辆车,司机将车直接的开到了拘留所。张雷和张大筐握手告别。车把张大筐送回了蛤蟆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