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臭五先生将新采集来的药草经过清洗、晒干、切碎、研磨制成新的膏药以后就来给她换药。坐在床上的尤建美一见到了臭五先生就大哭起来,泣不成声地说:“五叔,我真对不起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了也不能闭上眼睛。”
臭五先生紫酱色的老脸浮出善意的微笑,宽慰道:“幸亏咱们去的人多,要光是我一个人啊,那可能真就回不来了!好了,总算化险为夷了,来来来,我给你换药。”
臭五先生解开旧膏药,对着窗户轻轻地摸摸她的脖子,自言自语道:“好像这颈椎骨还真的接上了,挺结实。”
毛先武也好奇而关爱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却被尤建美将手扒拉开了,抗议道:“别动,脑袋再耷拉下来怎么办。”
毛先武只好把手缩回来,协助臭五先生一起将膏药贴上重新打好,固定绷带,临走前又问起饮食情况。毛先武说:“看来消化系统都打通了,就是下肢的气血总是过不来。”
臭五先生摸了几下建美的腿脚,说道:“也许各个经络的淤滞点没有找到,所以气血不能下行。”
毛先武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一边送走客人一边雄心十足地说道:“您放心吧!五叔,我一定给她找到这些淤滞点。”
关上门以后,尤建美便埋怨道:“你怎么不让五叔给我找找淤滞点呢?这都是到了嘴边上的话,就是不说,非要你自己来找,还说你一定能找到,在大夫面前怎么能那么吹呢!自己能找,当然人家就不肯动手了。”
毛先武扶着妻子让她躺下,然后一边按摩她的腿脚一边说道:“五叔都那么大岁数了,哪能什么都让人家代劳呢!只要自己能干的事,就自己动手,你就瞧好吧!建美,我一定能把你下肢的经络打通,叫它气血下行。”
他掐了一下太溪穴、太冲穴、涌泉穴和地筋等,妻子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叹了口气说:“你这双脚虽然不那么冰凉了,可还是双死脚。”用毛巾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又站起来,哈腰从环跳穴开始往下敲打,忽然妻子大叫一声:“轻点,轻点,太痛了!”
“痛就好,说明气血要打通了。”毛先武又重新从上往下敲打到了膝盖上方时,妻子又大叫起来。毛先武记住了这个痛点,打开经络图一看,这点是肝经的阴包穴,便左手举着经络图,用右手来敲打,妻子又大喊大叫地抗议道:“快别敲了,都把我疼死了!”
毛先武喜不自禁地放下书本,下意识地鼓起掌来,欢呼道:“找到了,堵滞点就在这。”话音没落又用手来掐。
躺在双人床上的尤建美疼得坐了起来,用双手护住双膝,说什么也不许丈夫再掐再敲了,非逼着丈夫去请臭五先生来亲自看看不可。毛先武耐心地解释道:“人家五叔身为院长,每天专门来挂他的号看病的患者很多,怎么好扔下那么多病人来这儿呢!再说,我也不是不明白人体经络,请你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
尤建美又挖苦起来,把嘴一抿,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怎么就不会错,庸医误人的事有的是,你就看了三本书,就想悟道成医了?”
毛先武说:“我虽然知识不多,但是悟性高,我能想像出来,这个阴包穴就是肝经上的一个小淤滞点,我给你每天按摩几次阴包穴,把淤滞的气血一化开,很可能气血就下行了,不然你总也不能走路。”
尤建美见他讲得唇干舌燥,不禁动了怜悯之心,就咬着牙,闭上双眼,让丈夫继续敲打按摩。由于毛先武给她从上到下地敲打她的肝经,又在膝盖上方内侧的阴包穴上反复按摩,使尤建美觉得不再那么疼了,这时,毛先武又去掐脚趾上的太冲穴,尤建美又大声叫喊道:“疼啊,轻点,看你怎么搞的,本来是一个地方疼,现在连脚也疼了。”
毛先武眉开眼笑地说:“这正是我要追求的效果,你气血下行了,脚上也有气血流动了,太好了,死脚变活脚了,哈哈!”
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时候,野狼沟漫山遍野的桃树都悬挂着水灵灵的大桃,尤建美已经站了起来,扶着床和墙在卧室里慢慢行走,有如婴儿学步。哥哥和嫂嫂都说这是毛先武创造的奇迹,臭五先生也点头称奇地说:“先武可真是悟道成医了。”
当大雪降落,野狼沟的群山形成一片银装素裹的时候,尤建美还是不能扔下拐棍走路,臭五先生来给她仔细检查一遍,说:“你高位截瘫的危险可以说已经不复存在了。脖子上的膏药也不用再贴了,上次采的草药也都用完了,我看你也不用再吃药了,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还会产生别的病。”
尤建美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脖子一直不能动,她揭开最后一贴膏药,对着穿衣镜反复审视着自己的形象,觉得有点破相了,本来是两个肩膀架个大脑袋,根本没有脖子,现在是脖子长长了许多,只是不能动,也不敢动,唯恐脑袋再耷拉下来,不能复位。
毛先武看到这种情景,在背后笑道:“来,我帮你扭,你不肯使劲哪行?”伸手就要来抱住她的大脑袋。
尤建美嗔怪地叫喊道:“干吗呀!你,谁用着你了?”
这个难题困扰了他们很长时间不能解决,哥哥尤建公给出了个主意,还是去趟上海找找梁博士,让他想想办法,尤建美要求嫂子和毛先武给保驾护航,择时出发。三人来到上海后,在梁博士的梁华医院附近找了家中等宾馆住下,毛先武提议包两个房间,让嫂嫂尤创新自己单独住一间,尤建美却反对,嫌花钱太多,干脆三个人共住一间。由于尤创新对于怎么住自己都没意见,就按尤建美的意见办,三个人包了一个大房间。到了晚上,建美宣布她要睡靠窗户的那张床,好看看上海的夜景,见没有人反对就继续大声说道:“我嫂子和我的前夫毛先武睡里边那张床,现在咱就各就各位都脱衣服进被窝。”她发现毛先武歪着脑袋在发愣,就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你看什么?没听明白,我就给你再说一遍,你要是听明白了不脱衣服,我就命令嫂子把你裤裆撕开。”
毛先武充满指责的口吻反问道:“前夫?我是你的前夫?你再说一遍。”
尤建美一本正经地说:“对啊!你就是我的前夫么,以前的丈夫呗!这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尤创新早已脱去毛衣毛裤,钻进了被窝,用棉被捂住嘴咯咯地窃笑。毛先武指问道:“到现在你还想和我离婚啊?”
尤建美从容不迫地说道:“怎么还想和你离婚,咱俩不早就离婚了么,根本也没复婚啊!”
毛先武喟叹道:“我看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尤建美慢条斯理地说:“我没吃错药,更没糊涂,是你自己糊涂了,你以为把我接回你家住一段,我就又和你复婚了,没那个好事,我仅仅是你前妻!”
毛先武反问道:“那你现在是谁的老婆,嗯?”
尤建美眉飞色舞地说:“本人谁的老婆也不是,自由的人。”
毛先武继续追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尤建美豪爽地说:“本人康复以后还要继续唱歌。”
毛先武讥讽道:“你唱个屁!连脖子都唱断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要唱,再唱你脑袋都掉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尤创新在蒙头装睡,在被窝里偷着笑,都笑得上不来气了,就用手把棉被撩开,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说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快半夜了,不休息好明天怎么去看大夫?”
尤建美说:“咱三人我是头,我是主角,你们俩都是辅助我来看病的,都得听我指挥,我命令先武赶快脱衣服上床睡觉。”
毛先武一本正经地说:“我睡觉不用脱衣服,也可以不躺,就在沙发上打坐就行。”
尤建美抗议道:“你在家里,说自己悟性高,就看过三本书就悟道成医了,刚到了上海,就又要悟道成佛了。”
毛先武说:“要活到老学到老,很多和尚道士都能成夜打坐,只要心静,排除了杂念就能用打坐代替睡觉。我还要做到,风过竹不留声,雁去水不留影,明天我照样能有精气神。”
尤建美躺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就在床上坐了起来,向毛先武央求道:“先武,你快脱了衣服上嫂子床睡,你看她多俊,嫂子是咱野狼沟头号大美人,别的男人见了她都直流口水,你可倒好,牛鼻子插葱愣在那装象。”
毛先武头不抬眼不睁,压低嗓门说:“我都进入仙境了,不许你再跟我说话,影响我打坐,成仙得道。”
尤建美依旧按自己思路,自言自语地说:“大美人生下的孩子不是美男子就是大美女,准保不会像我这样缩脖端腔,还得上美容美体中心去往外拽脖子。”
里边床上的尤创新也没睡着,也坐起来说道:“我也起夜了,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也打坐,不躺了,老是躺着失眠,眼眶都疼。”边说边模仿着毛先武的姿势盘腿静坐,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