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的外孙出了书，正好来外公家度假。我上门去表示祝贺，买了两本书回来。书是写给美国孩子看的，书名叫《A Courier for Stonewall》，两年前就出版了，作者叫Bryce Chandler，当时13岁。这本书虚构了南北战争期间一个孤儿和铁石将军的故事，不仅写得感人，而且布局新颖，构思奇特，没有多年的锤炼功夫是写不出来的。我说：“Bryce，你对南北战争的兴趣恐怕远在写小说之前吧！”15岁的Bryce长得修长英俊，穿一件蓝格子衬衫和米色西装长裤，谈吐举止都很有教养，回答问题时，口口声声“Yes,Sir.Yes，Mam”，就像一个来自英国的年轻绅士。今年他完成了长篇小说《The Orphan and the Beaten Drum》，也是写南北战争的。
妈妈Tamara说，Bryce在三四岁时就能自己读书，尤其喜欢历史。我说，这样的孩子应该是小天才了。Tamara说：“Bryce从来没有上过学，四个孩子都不上学。我们曾经送老大去幼儿园。发现，那里不是我的孩子应该学习的地方。”“为什么？”我很好奇。她说：“学习是上帝给人的一种荣誉，知识都是现成的，等着我们去发现，取回来。学校里没有这个起点。所以，我的孩子都是我自己教。今年老大21岁，已经工作了。Bryce15岁，三儿子9岁，最小的是女孩，6岁，都没有去学校读书。”
在美国，有Home schooling，妈妈就是他们的学校，也是他们的老师。只要妈妈在身边，无论到哪里，上天入地都能上课。我啧啧称赞Tamara：“你真了不起，把孩子培养得这么好。”她说：“我教他们学习方法，比如，怎么利用图书馆，怎么寻找参考书，如何就一个主题发现多种答案，如何比较和分析等等，主要靠他们自学。”Tamara还告诉我，美国的Home schooling环境相当成熟，有丰富的教材供选择，还有专业辅导课程，只要家长能够读写就可以教。
我对Tamara的话将信将疑，当四个孩子的家庭主妇，已经够累了，还要当私人教师，把孩子的将来挑在肩上。四个孩子一起教，万一其中一个结局不好，如何担当得起？Tamara把黑黑的长发掠到肩膀后面，看着孩子微微一笑，说道，家务大家做，学习也是互相帮助，连她自己，不少科学知识是和孩子们一起学的。Bryce说得具体一些：“我们用苏打粉、醋、汽油等家里现成的材料做化学试验，用汽车学物理，家里还养着马、羊和几只狗，都是我们学习的现成材料。”妈妈补充道：“我们用19世纪的欧洲数学教材。”几次聊天，我发现Tamara总是穿过膝的长裙，打扮古典，小女儿也像妈妈一样，短袖长裙。
Home schooling在美国并不新鲜，而且很受图书馆、博物馆等公共资源机构的欢迎。但是，很难找到相应的中文词汇，有人翻译成“家庭学校”，字面上比较接近，但是容易被误解成品德教育。Home schooling与中国的“私塾”也不相同，“私塾”属于小规模的私立学校。我用“无校教育”，是想将Home schooling与公立和私立学校加以区别。在美国，Home schooling的教育已经相当成熟，而且“能上能下”，便于试验。但是，专家撰文提醒家长，尝试时间最少要有一年，否则对孩子的成长不利。美国的Home schooling得到法律保护，选择“无校教育”的家庭大多出于三大原因：一是宗教信仰的关系；二是对公立学校的教育不满意，但是没有足够的经费进私立学校；三是居住环境，或者离学校很远，或者交通不便等等。还有其他原因，诸如，孩子的性格和身体状况等。我读过一篇文章对Home schooling提出10个条件，其中主要是讲责任，比如，父母必须一致同意选择这种教育方式；孩子必须接受这种方式，而不是对着干。对于孩子是否合群，体育锻炼如何，将来进入社会有是否障碍，这些顾虑可以从很多出版物中寻找答案。Home schooling一般来说，只完成义务教育的课程，然后通过美国自学成才的考试途径，便可进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选择Home schooling不是很容易作出的决定。Tamara是天主教徒，主要出于宗教原因。Home schooling教育出来的孩子，社会的评价往往高于其他教育模式下的孩子。
Tamara说，Bryce的第一本书就是他自己设计的封面，自己画插图，自己排版，自己购买书号，寻找印刷厂出版的。熟悉出版与编辑的我，听完Bryce出版小说的全过程，惊喜地说：“你才13岁，不仅当作者，还能经营自己的书，真是了不起啊！”Bryce还告诉我：“封面上的军鼓也是我自己做的。10岁时，哥哥和我参加社区表演，我们自己做南北战争时士兵穿的衣服，哥哥扛假抢，我太矮小，只好当鼓手，没钱买鼓，就自己动手做。”听他娓娓道来做军鼓的故事，从剥羊皮到弯木条，全部用自己学来的知识，其中很多部分并不来自妈妈和课本，而是通过网络搜寻而得。我朝Tamara看看，只见她不停地点头，还说，从此以后，Bryce真的成为一名鼓手，参加地方上的专业演出呢！“用你自己的鼓？”我问。“Yes,Mam.”Bryce笑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