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摇头,笑得有些悲凉,“这两年,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可前些日子照镜子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它还活着。我是可以不去在乎不该拥有的,可是我怎能不在乎我自己呢?什么金尊玉贵,到头来污秽满身,拼凑不全一个人的起码尊严。我不想自己在深宫里数不完的更漏中慢慢老去,慢慢迷失,剩下的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疯子,一个魔鬼。”
……
“我只有不断去争,去夺,去抢,至少还能感觉到我还活着,我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
“路是自己选的。不放过自己,何来退路。”宇文晋磊的声音很平静。
朝颜微抬起脸,“奇怪,我怎么跟你说这些。白白地让你看我笑话。”
宇文晋磊看着她唇角的笑,“我不敢笑你,我也不想笑。”
她愣了愣,忽而侧过脸看着他,幽幽问:“那你呢?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或者说,你有没有心疼过一个人?”
那一刻,宇文晋磊在她眼中望见最柔软,也最脆弱的悲伤。这样一幕,与他记忆深处不可言说的影像,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慢慢摇头,迎视着她的目光说:“我没有爱过人,也不知道怎么爱人。”
朝颜道:“你这是在可怜我么?”眼神下意识看着他,竟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孔在一瞬间竟变得朦胧而又陌生。四目相对,仿佛是短暂的一瞬间,又仿佛是很久。
宇文晋磊望着她,声音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的郑重,“不,我只是喜欢你。”
她听了错愕失神,眼中慢慢泛出绝望一般的潋滟柔情。
直到他轻柔地贴近,心头便似生出诡异的魔障,忽然就将她单薄的身体揽在怀里,下一刻,她原本还试图挣扎的双臂却猛地将他抱紧,女子柔软潋滟的双唇随之轻轻地覆上他的眼。
朝颜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可以做出如此的勾当,究竟从何而来的勇气?
她只晓得,身体里面有一把业火在熊熊燃烧,认准了一个方向,就要一路烧下去,要将她烧得皮肉不留,连骨头都不剩。
她的欲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仇恨、耻辱与罪恶都在那个黑暗里空空地下坠,却永远也填不满那近乎疯狂的饥饿。她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面前这个男人,只能。
佛殿之内,神像面前,他们是最叛逆疯狂的一对。
雪夜里,呼啸的风声被厚重的锦帘阻隔,只剩窗下一盏烛火静静燃烧。
亥时后,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宇文晋磊独自从奉安殿后门出来,四下里只闻风雪之声,沉寂的一片,没有人会知道今夜他来过这里,除却衣袖之间尚存的几丝冷幽暗香。
说来可笑,他素来自持冷静,女人,不过是闲来时的怡情之物。可自御花园见到她的第一眼,惊鸿一瞥过后,他便知道,这是他要的女人。
他转过身,回望窗纱上模糊的女子身影,脑海里蓦然闪过方才灯火下她如三月烟雨的朦胧泪眼……他恍恍惚惚觉得,这一辈子,他应该是忘不掉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