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与秦天这一家如此温情的团聚相比,另一个家庭的情况似乎更显得凄凉了。
洛春回到洛家大院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闷不吭声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只在路过父亲洛生旁边的时候,轻声打了个招呼,连正面都没有看洛生一眼。
不过,洛生并没有怪儿子失礼,因为他心中更多的是震惊,看到儿子的那一条空荡荡的袖子随风摆动,这让他感到痛心不已。洛生没有拦住洛春,知道他肯定不愿提及这些事,所以只好找其他伙计了解情况去了。同时,洛生默默在心中发誓,一定会让断洛春胳膊的人血债血偿,不管是谁。
洛春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将自己扔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屋顶。躺了一会,洛春用仅剩的一只手,提起另一只手的袖子,怔怔地看着,然后把它蒙住了双眼。这个时候,痛苦的泪水才止不住地流出来。
“秦天。秦天。我一定会将你打败的。”洛春在心里如此这般想着。
突然,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洛春听到声音,赶紧用袖子将眼泪擦掉,坐起身来,看着进来的人。
“春儿,你怎么了?你的手臂呢?”进来的是洛春的母亲。此刻,她看到洛春的样子,用颤抖的双手抓住洛春的空袖,然后终于为他流下伤心的眼泪。
“母亲,别哭了,没事的。”洛春安慰着母亲,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母亲怜惜地看着洛春,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又不听话地流出来,喃喃道:“春儿,还疼吗?”
洛春轻轻摇着头,尽管还能感觉到疼痛,但是他答道:“不疼了,母亲,一点都不疼了,真的,我没有骗你。”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痛苦地道:“我早就叫你父亲不要让你出门,他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如果你没有出门的话,今天就……”说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
洛春离开床上,站在母亲面前,沉声道:“母亲,这不是父亲的错,你不能怪他,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败在了别人手中。”
“春儿,以后你再也不要出门了,就好好陪在母亲身边。”母亲再也受不了洛春出现任何闪失了,所以才这样说道。
“母亲……”洛春就知道母亲会这样说,于是道:“你快别这样说了。我已经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迟早要出门闯荡的。”
“可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出去闯荡不迟。”母亲永远都想着保证洛春的安全。
“母亲……”洛春还想说什么。
这时,房门又开了,打断了洛春的话,只见洛生从外面慢慢走进来。
洛生母亲看见丈夫进来,知道他一向不喜她哭哭啼啼的,所以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难过地站在一旁。
洛春看到洛生进门,轻轻地喊了一声:“父亲。”
“嗯。”洛生点了点头,然后对洛春母亲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春儿有事相谈。”
然而,洛春母亲却道:“春儿都这样了,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听她的语气,显然对丈夫的行为有些不满。
洛生也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不语。
于是,洛春柔声对母亲道:“母亲,没关系的,等父亲谈完事,我就好好休息。”
母亲爱惜地看了洛春一眼,然后对洛生道:“那你快点。”
洛生顺从地点了点头。接着,洛春母亲便出门去了。
等洛春母亲走后,洛生看了一眼洛春的断臂,心中立马闪过一阵愤怒,他已经从下人那里得知,斩断洛春手臂的是秦家商行的少爷秦天。洛生一直对秦家商行不满,跟他们争抢生意,损害他们的利益,现在还伤了他最心爱的儿子,所以他对秦家商行的人怨恨极了。
沉默了好一会,洛春见洛生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便率先开口道:“父亲,你想跟我谈什么?如果你是想问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话,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但是,我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
洛生没想到洛春会这么想,讶异道:“为什么?”
洛春凝聚着目光,想起了带给他屈辱的那个人,沉声道:“因为,我已经把他当做了我这辈子唯一遇见的最厉害的对手,我一定会亲自将他打败。”
看着洛春那异常坚定的眼神,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心。
洛生虽然也被感染到了,但是,还是担心地道:“可是,春儿,有时候报仇不一定只有靠你一个人的实力的。”
然而,洛春却郑重地道:“对我来说是。”
洛生迎着洛春的目光,知道洛春认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对于这一点,洛生觉得像极了自己,这也是他在四个儿女之中,最喜欢洛春的原因。
但是,洛生还没有放弃,他企图从另一方面来劝说洛春,便低声道:“但是,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洛春一脸坚毅地道:“我很快就会超过他。”
洛生说:“但是,在你成长的同时,他也在成长。”
洛春说:“我会成长得比他更快。”
洛生说:“那可能要很久。”
洛春说:“我可以等。而且我相信,不会太久了。”
洛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说多了也没用。看来这个儿子认定的事情,他一次也别想改变。不过,对于这一点,倒是让洛生越来越觉得洛春像他自己了。
于是,洛生终于不再劝说洛春,反而愉快地笑了笑,说出了另一件事情。
洛生道:“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那父亲也为你感到骄傲。不过,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事,一件喜事,对于这时候的你来说。”
“什么事?”洛春不认为现在还能听到什么喜事,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春儿,你还记得薛先生吧?”洛生忽然神秘地一笑。
洛春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眼前一亮,因为薛先生的厉害他还是亲眼所见的。
薛先生叫做薛微山,是一名玄术师。洛春听哥哥说,薛微山曾经也是他所在的玄门的一名弟子,而且进门要比他早,但是后来因为犯了规矩,就被逐出了师门,从此成为了一名流浪术士。因为薛微山曾经和洛春哥哥关系不错,再加上家乡也是商城的,所以就对洛家照顾有加,不过其中的利益关系,谁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薛微山倒是帮过洛家几次小忙,当然,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洛家来说却是大恩惠了。也就是在那时候,洛春远远地看见了薛微山的厉害,更是在某个时期,将他视为自己日后的目标。
“父亲,你说的是哥哥的朋友薛微山吗?”洛春立即来了兴致,不再心不在焉,而是专心致志地听着父亲的话。
“嘘。”洛生连忙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春儿,不能直呼薛先生的名字,这样不礼貌,你得叫他前辈。”说着,还不忘偷偷地望了望窗外。尽管洛生也不喜欢这样谄媚人,但是薛微山的厉害,让他不得不有所忌惮。
洛春见父亲这样小心谨慎的模样,在心里大胆猜测:“难道薛微山在窗外偷听?”
当然不可能!一名伟大的玄术师怎么会干这种事?!
那就是说……
洛春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如果薛微山住在他们家的话,那父亲就有理由这样小心翼翼了。因为对于一名厉害的流浪术士来说,这样的距离简直跟没有距离一样,洛生和洛春两人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在东边另一所房子里的薛微山的耳朵。
薛微山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算你小子识相。”
然后就收回了玄力,闭眼养神修炼起来。
这一刻,洛春显得极为兴奋,愉快地问道:“父亲,你是说薛前辈现在在我们家?”
洛生呵呵笑起来,道:“那是当然。而且,我刚才跟你说的喜事,就是为了你这断臂。我已经跟薛先生请示过了,说明了你的情况,薛先生说,他也许有办法帮你断臂重生!”
“真的?!”洛春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虽然,他已经接手了失去手臂这个事实,但是如果可以重新拥有的话,他当然感到高兴。因为这会让他的实力保持不变,甚至有了薛微山的帮助,很有可能会变得更强!这也就代表着,他打败秦天的时间指日可待!
“当然是真的,父亲什么时候骗过你?”洛生得意地说。
不过,过了一会,洛生又接着道:“可是,薛先生还有一个条件。”
洛春收起兴奋之情,一脸轻松地问道:“薛前辈有什么条件?”
“他……”洛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道:“他要你拜他为师。”
“拜他为师?”洛春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确定是否听错了,因为父亲的表情不对。
于是,洛生确定地点了点头。
得到父亲肯定的回答,洛春不解地道:“父亲,这是好事啊!能够成为拜薛前辈为师,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吧?你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很担忧?”
洛生连忙摆手,笑着道:“没有的事,你能够拜薛先生为师,那是你的福气。父亲怎么会为你担忧呢?父亲只会为你感到由衷的高兴。”
但是,刚才洛生的神色确实不太对劲。不过,洛春也没有深究下去。
其实,洛生刚才在心里想起了大儿子的话,也就是洛春的哥哥洛阳。洛阳曾经提醒过洛生,叫他不要跟薛微山走得太近,可以跟他互相往来,但是也要注意,薛微山是个危险的人。洛生不知道洛阳和薛微山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洛阳的话他一直都记着的。所以当听到薛微山要洛春拜他为师的话时,洛生的心里有过迟疑。但是,为了能够让洛春断臂重生,洛生愿意冒这个险,所以暂时将洛阳的话抛到了脑后,谁叫他这么爱这个儿子呢。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洛生这样说着,然后便从洛春房里退了出来。
在洛春房间外面,一直恭敬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叫做柳伯,是洛家的老管家,弯腰驼背,头发稀疏。谁都能够看出他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谁都没能猜准,柳伯一直就这样要死不活地活着,看上去还是一副明天就可能断气的病态模样。
柳伯见洛生出来,立即跟随在他身后,静静地走了一段,终于开口问道:“老爷,你真的决定让二少爷拜薛先生为师了吗?”
洛生边走边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柳伯想了一想,迟疑道:“可是,老朽怎么看那个薛——”
柳伯的话还没有说完,洛生就转身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接着,洛生放开了柳伯,示意他跟着他走。
就这样,柳伯跟在洛生背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两人一路来到了书房。
柳伯不忘关上了房门,洛生走到书桌前,用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拿给柳伯看。
柳伯贴着纸张看了一会,只见上面写道:“说话小心点,你我都知道,我们惹不起他。”
他,自然指的是薛微山。
柳伯也将纸张放在桌上,拿起一支笔,蘸了蘸墨汁,然后写道:“老爷,别忘了大少爷对您所说的话。”洛阳跟父亲说那话的时候,柳伯也在场,所以他才能知道。
洛生看了一眼,接着写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看着春儿失去手臂。而且,我还需要他帮我们报仇。”
柳伯看着这些字,顿时明白洛生的意思,他是想借薛微山的手,灭了秦家商行的人。
在洛春房里的时候,洛春叫洛生不要插手这件事,洛生当时虽然答应了,但是,说了洛春像极了他,而他自然也是一个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反悔的人。所以,洛生可不愿让洛春再去冒这个险,他愿意为了洛春的成长,帮他扫清前面的一切障碍。
不过,柳伯还是有些担忧,在纸上又匆匆写道:“可是,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们的。”
洛生看着柳伯的话,忽然嘴角露出一笑,缓缓地在上面写道:“你要是存心想找一个人的麻烦,你总是可以找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