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在她额上轻弹一下,温声道:“你是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说着抽了大迎枕垫在她身下,伸手去拾摆在一旁几上的新削的竹筷,又缠上一根银针,口中道:“你那么胆小,就只用一根吧。”
明珠瞧了那尖锐的细针一眼,指尖微微颤抖,这……的确有些挑战性,只是疼一下而已,还不至太难熬吧。嘴上犟道:“一根两根有什么区别?越快越好。”
云楚斜眼瞧了她一眼,见一排贝齿紧紧压在下唇上,心中油然升起一丝疼惜,拿草药浸泡过的棉线缠着银针,笑道:“看你一会还嘴硬不嘴硬了?”
说着拿针蘸了朱红色料,揭开轻掩的衣襟,露出莹润的锁骨线条,其上还散步着青紫瘀点,心头不由快速跳动了一拍,明珠面上红彤彤的,收也不是,由着他看又实在难为情,索性抬手推向他肩头,嗔道:“你到底纹是不纹了。”
刚说完云楚已环住了她,在她肩头落下一吻,吃吃道:“不纹了,我可舍不得。”明珠却不依了,推开他道:“不,你怎么又耍赖了?”
鸡鸣三遍,竹楼的烟囱里冒出浅浅炊烟,灶上炖了紫薯粥,咕嘟嘟的冒着泡儿,好像调皮的小精灵,就要捅破盖子跳出来见人似的。一只手情急去摘,却哎吆惨叫一声,青衫赶忙扔了铁盖,去捏耳垂。
浅樱在后扑哧笑出声来,嗔道:“可还要馋嘴子么?”青衫涎着脸道:“哪有,我是怕它漾出来。”说着又蹭过来,道:“樱姐姐,小姐和公子还没起么?”
浅樱放下切了一半的菜,一手还擎着菜刀,挑眉问:“闲的管起公子的事来了?”青衫连连摇头,笑嘻嘻道:“不是,若是他们起得迟,我们先吃呗,你瞧我这肚皮,都瘪下去了。”
浅樱继续低头将胡萝卜切丝,不经意的道:“想是快了,方才见公子给小姐找衣裳来着……”
昨夜的一件,早已是又湿又碎,不能穿了,她扫了眼云楚搁在床头的衣衫,扁扁唇,冲正在橱柜前翻找东西的男子道:“我要穿衣裳!”
云楚头也不回,唔了一声,道:“不是搁在床头上了。”明珠撅着嘴道:“我要我原来的衣裳,谁知道这是你哪个小情人的,我不穿。”
正翻找东西的背影僵了一下,转身走了过来,拾起一件外衫,道:“你仔细看看,可别乱冤枉我了。”明珠从他面上收回视线,接在手里瞧了瞧,那薄纱衣衫上绣着幅墨荷,笔法清秀中暗藏苍劲,多半是他描的样子,衣襟处还隐约有字,玉白的指尖一抚,薄纱在床上展平开来,却是李商隐的七律: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猛然想起那个下午,日光从纱窗的小孔中透过来,他执着她手,写下这首诗,日光打在她侧脸上,那小巧精致的耳垂,几近透明……
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来,面上却做勉强之色:“好吧,我将就穿着就是。”他笑了笑,在她额上轻弹一下,又回去翻找着。
明珠本想叫他出去,又一想:他一时半会回不了头来,便侥幸的去套衣衫,谁料他竟真的回过头来,张口欲问什么……
明珠面上滚烫,啊!了一声,连忙扯了锦被掩好,他轻笑一声,又回过头去,斥道:“以后不许再这样勾引我,不然……”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笑了两声。
明珠咬唇,迅速穿好衣裳,坐在妆镜前梳头,却从镜中看到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从背后拿出一只凤钗来,端正的插入她如瀑的乌发间,认真道:“这是我凤家传代的簪子!”
她啊的惊呼一声,方一抬手,就被他握住拉回来,静静的望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眼里去:“答应我,永远都别摘下来。”她重重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回到床头,从枕下摸了什么,走回他身边来,摊开手掌,却是一颗硕大的东珠。颗粒饱满,熠熠生辉。在那如玉掌心,一似刚张开的蚌壳里一粒明珠。
她解释道:“这是姨娘送给娘的定亲之礼,娘她早就将我许了你,我也认定嫁了你,所以,此生我都生死相随,绝不变心。”他突然笑了三声,乌黑的眸子更添了数分亮色:“原来你早就是我的妻子,竟敢让我等这样久?”
明珠靠在他怀里,一字一字道:“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我们再也不分开,这可是你说的,你也再不能不要我……”心中却不自觉的想着:他这样的花蝴蝶又能在自己身边留多久呢?她虽懒得多想不代表不会多想,男人么,总有那么一个保质期在,这大千世界,比她漂亮可爱的女人太多了……
他自然是不会知道转瞬间她已经想了这样多,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拔下那凤钗来,调皮一笑:“瞧我想法子把这珠子镶上去。”明珠眸中暗了一下,不是说……一辈子都不拿下来?随之又是一笑,哪里就那么多的禁忌了,想着这便坐到他边上去,瞧着他拿了工具细细的镶嵌,明珠不时打个下手,云楚倒还嫌她碍手碍脚,她赌气一走开,又被他叫回来。
浅樱见两人忙的不亦乐乎,索性端了清粥点心来。明珠便端来吃,也不时拿瓷勺去喂他,或者拿帕子为他擦拭汗珠。他忙的专心,不时吃上一口。
明珠心中暖暖的,真希望两人可以就一直这样过下去,悠游山水间,做一对神仙眷侣。
浅樱早出了去,想去窗下做绣活,却见青衫立着门口和谁说着话,心中一凛,脚上也加快了些,走近了,才见是黄扬,问道:“黄管家怎么来了?”
青衫面上已是不十分好看,冲她道:“樱姐姐,带黄扬去见公子吧……”他两个自小追随云楚,自然不需额外通禀,而浅樱也听出来,黄扬此来,意味着云楚要走了。
心中不忍,却不得不引他进去,她留在门外,为黄扬打了珠帘,这种分离的场景,还是不见了罢。黄扬看了她一眼,知她怨恨自己棒打鸳鸯,却也只能无奈一笑,迈步进去,见明珠正靠在云楚边上,云楚正偏头去吃她喂过来的瓷勺中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