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妹妹可真爱说笑。”红毛压根不信,搭在罗孤肩头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罗孤自嘲一声,但不想动手。有一种叫自虐的情绪在肆意。
“孤儿……”
她闭上了眼睛以为是幻觉。
那个红毛另一只手不解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女人怎么一会一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孤儿……”喝醉了的欧阳礼凡痛苦的低喃,“孤儿……”
再没别的内容,罗孤猛的睁开眼睛,“欧阳……”
“孤儿……孤儿……”
罗孤霍的站起身来,将那个红毛撞倒在一边,桌子上的酒瓶也哗哗落地。
她蹲下身去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卿风,是你吗?怎么会……”
欧阳礼凡仍旧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孤儿……为什么你要……”
罗孤的心狠狠的痛了,又听他呢喃,“为什么……你非要天下……”
她抱起他冲出门去,红毛青年准备阻拦,但被罗孤一脚踹到了一边。
卿风还是深爱她的,他不是一无所觉,他心里还是爱着她的。虽然他心里的怨恨不见得少。
帮他清理过身体,罗孤躺在他旁边。
次日早晨,欧阳礼凡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看到旁边的人惊得翻到了床下,罗孤正好醒来,笑望着他、眉眼舒展,说不出的开心。
“宋……微。”欧阳礼凡迎着她的笑容,世界变得黑暗,一点点开始崩塌。
帝都膺城的罗修皇宫中,罗孤展颜笑望龙临渊,“欧阳礼凡是楚卿风,楚卿风是欧阳礼凡,连老天都在帮我。”
龙临渊不语。
“我比姑墨圣主幸福得多,你说呢?”
“我知道。”
龙临渊淡淡的望着她,“我要走了。”
罗孤顿时惊讶的跳了起来,声音有些尖锐,“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
她想过临渊会因为她的蠢笨而气的离开,会因为她放弃天下而离开,会因为……
可就是没想过他会在自己得到了天下之后离开……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天下之大……”
“为什么!”罗孤咬牙打断他的话,浓浓的气愤从她的眼中流露,“我当了个破皇帝,你们就都要逼着我做孤家寡人吗?楚卿风这样,娘亲也归隐了,秦子房宁天酬也嚷嚷着要告老还乡!”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朝他咆哮,龙临渊隐忍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为什么?你真想知道为什么吗?好,你听着。我无法忍受心爱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与别的男人耳鬓厮磨!我无法忍受明明是深沉的爱恋,却在能够挽回之前错失良机!我无法忍受自信爱了她千年,
自信是最了解她的人,却……却没能够认出她来!”
目光火热而痛苦悲切,罗孤看着临渊眼中的情意陷入了错愕惊讶之中。
龙临渊飞下身来正视罗孤,痛苦万分:“那日古步海域之战我其实出来了,从天玄那里得知,原来……原来她从地球回到姑墨大陆之后魂飞魄散,可笑我还以为她飞升天界了……是隐戒带着她的一
滴血锁了她的一丝魂回到了地球,重新投胎转世了。”
“……只是她魂魄不全,忘掉了很多事,忘掉了很多人……只是属于她的宿命始终跟随着她,统一姑墨大陆,上效天界法则,拯救万民于水火,于是她带着这个宿命再度回到了这里……”
罗孤眼中瞪得老大,这个事实震得她无以复加。
龙临渊苦涩的笑了笑,“小孤,你现在该明白了吧,你就是姑墨,姑墨就是你,我心里的人千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三日之后,罗孤孤身一人骑马驰骋在膺城前往左凌城的官道上。
她决定要上寒山一趟。
昨天在公司的门前,身为营销总监的她做了全公司员工都觉得特别二的事,但是她乐此不疲。
她下了车,将之前的氢气球慢慢放到了欧阳礼凡的窗子前,氢气球下悬着一大把红玫瑰。
足足九百九十九朵,每一朵都是她自己从郊区花田中剪摘下的,敲掉一个个刺疙瘩,修剪修剪叶片。亲自选了蓝色的底纸,拔了丝条带挽紧……
如此精心,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沾染这些花儿罢了。
他从开了深蓝色的玻璃窗,惊讶的露出了头望向五层楼下的罗孤。
“五楼的欧阳礼凡你听着,昨晚之后我想了很多!最后得出的结果比较人满意,所以欧阳礼凡,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我们,来交往吧!”
超大的扩音喇叭让人大跌眼镜,喇叭里扩音出来的话语更震翻了所有人,这些人里包括沿途路过的小车车主,还有坐着小车来上班的楚微阿姨,她急忙下车来喔了一声,竖了个大拇指给罗孤。
来上班的员工也纷纷停下脚步给罗孤打气。
当然还有人一脸不爽,只有勉强将鲜花拉进窗子的欧阳礼凡,在众人的期待中,他没什么表情关了窗,连一个背影都欠缺。
众人唏嘘,唯独罗孤露出喜意。
他还是心心念念着姑墨大陆的罗孤……
所以,今天她胆气暴涨,一定要上寒山一趟去拿下楚卿风!
寒山,还是一如既往的云雾缭绕,处处机关阵脚。马儿根本无法前行,罗孤放了马,徒步上山。
整个姑墨四国,她都统一了,唯独这里却像一片世外桃源,她染指不了。
可这里,恰恰是她心里最在乎的地方,除罗修王宫外。
足足两天两夜,她凭着记忆来到了山门。
可等待她的人却让她大吃一惊,眼前一个容貌俏丽的大姑娘正抓着鞭子负手而立,她身边围聚着两头高大的猛兽,罗孤朝她咧嘴一笑,那姑娘倒没她那么欢喜,只是淡淡的睨视她。
罗孤笑道:“麋儿!多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啦,我是南宫孤啊,还记得我不?”
麋儿仍旧不动神色的看着她,连眼神都没换。
看来是早就知道是自己了,罗孤有些尴尬了,“我,我是来找天玑师父的。你能带我进去吗?”
听即墨炫音说,自己能在海上风暴得生多亏了天玑师父站在她这边说了好话。
“当年你困在奇门遁甲中都能轻而易举脱身,时隔十载有余,你的破阵本事应该大有长进,让别人带什么?你自己破啊。”麋儿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踹上脚边的猛兽,“我们走。”
罗孤看着麋儿消失在雾中的背影愕然了半会儿,她下山之后工夫都花在谋权谋政谋人国家上去了,哪里来的时间精进阵法?
就连前些天和卿风的一战,她都发现自己的武艺退步了许多……
在阵法外徘徊了两个多时辰,太阳都快下山了她也没能破阵。看得出,护山大阵比当年坚固了不少。寒山的人在提防着她的到来,她叹息了一身,如同多年前回不了家一样。
“天矶师父!”
不知什么时候天矶出现在麋儿刚站过的位置,含笑着望着罗孤。
罗孤看到他的笑容顿时泪意狂涌,多年前自己也曾迷失在这样的笑里,不管是他偶尔的抬袖掩笑,还是独立在阳光下和煦的笑,这样的笑容都曾给八、九岁的罗孤带去过温暖,趋走心中的阴霾。
“天矶师父……”她嗓音里有些堵得慌,很怕再失去这样一位温和的兄长。
天矶望着她的样子笑得更温和了,“还叫我天矶师父?孤儿,我更希望你叫我小白。”
罗孤脸蛋微僵,望着他一身素白玄衣有些晃眼。临渊的话是真的,他们现在都知道了,只不过都瞒着自己,那么卿风呢?他知道吗?
“你不也叫我孤儿吗?”罗孤抬眼望他,争辩道:“天矶师父会让人心里踏实,其余的不会。”
天矶眼中失落和释然同时闪过,望着眼前英姿飒爽的高挑姑娘,他摇头叹了口气。“进来吧,跟着我的箫音走。”
罗孤欣喜跟上。
曾经,她会牵着他的手,逗他,“小白很乖啊,我带你去吃山核桃,让小紫去和小黑吵。”
“小白,要是我和你师父和离,你跟我还是跟你师父?你要想清楚哦,跟着我你有肉吃,跟着你师父连西北风都喝不着,虽然是风刮不上去。喔!你也不喜欢吃肉!那改换成山核桃怎样?”
“小白!你让我去见你师父一面可好?我知道他躲在山上!”
他仍记得自己当日跟她说,“姑姑,师父回了古步王宫探亲了。”
她那时的绝望与无助千年来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日日折磨他的心,那一次,也成了永别。
天矶睁开眼睛看着走进来了的罗孤,停下了箫声。
“你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师父的吧。”语气有些萧索,更多的是欢喜。
罗孤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想天矶师父想得紧。”
天矶嗯了一声,笑了。
“去找师父吧,他住在你当年住过的地方,说那里向阳。”
罗孤有些愕然,然后笑了。
天矶上前牵了她的手,“还是我送你去吧,阵法都变了。”
“其实是为我而设的吧。”
“孤儿,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呢?”
天矶眼睛望向远处的云海,苍茫而虚幻。他的嗓音轻轻柔柔,温润的流淌在空气中。
“师父上一世临终前的遗愿是:”他收回目光望向罗孤,模仿者千年前那人的口吻和语气道:“倘使,我还能投胎转世,那一定是和她一起的,你们一定要让我早些遇到她。”
临渊昨日跟她说,圣主离开罗修王宫时的遗愿是:‘如果有来世,小紫,你一定不要让我遇到他。这份情,苦涩得超过了我的功力也超过了我的生命。’
罗孤浑身一震,内心的情愫不可抑制的疯涨,“为……为什么?为什么帝后会这样说?为什么他会这样认定他和圣主还能再次生活在一个时代?”
天矶的眼中浓郁的悲伤在汇聚,让人不忍心去看。
他还是忧伤说道:“因为,他为这种万里不可求一的契机付出了很多。”
天矶眼睛湿润的看着她,“姑姑为师父拼尽全身的气血,只为回姑墨大陆求见师父一面,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