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那使臣说道:“实不相瞒,此番下官奉使赵宋,另有皇命在身。如今辽、宋、西夏、吐蕃、大理五国并立。我大辽皇帝与贵国皇帝皆为英明神武之主,素怀澄清天下之志。却屈居于荒芜偏远之地,苦寒贫瘠之乡。宋帝才疏德薄却占尽繁华昌盛之地,富庶膏腴之乡。故此大辽皇帝久有伐宋之意,愿与贵国结盟攻宋,届时平分宋土,永为兄弟之国,绝不相负。下官敬请郡主代为传达敝国之拳拳诚意。”徐剑风听了不由心中暗恨,心道:“你一句一个我大辽,竟然忘了自己是宋人,忘了自己的祖宗是汉人,真不知羞耻。”白衣女子听了这一番说词,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淡淡地说道:“黄大人汉话说得如此流畅,好像不是契丹人。”使臣听后不禁有些尴尬,说道:“下官本是汉人。只因宋帝昏庸,任用小人,所以下官才弃暗投明,另事贤主。”略一停顿又说道:“如今赵宋国势衰微,民不习战,正乃天赐灭宋良机。如若大辽与西夏兵分两路,合力攻宋,定当成就不世之功。”白衣女子又问道:“请问贵使祖籍哪里?”使臣听后微显不快,说道:“下官现居燕京。”白衣女子问道:“请问贵使弃暗投明之前在哪里做官?”使臣说:“下官今日请郡主前来是为了商议国家大事,郡主似乎不必问一些不相干的事。难道郡主这次来大宋,只是为了游山玩水不成。”沈京插口说道:“贵使口口声声说要与我西夏结盟,现在我家郡主问你祖籍何处,曾在何处为官,尚且不肯实言相告,请问贵使诚意何在?”使臣听后略一沉吟说道:“这个嘛?下官祖籍保州,曾在易州做过刺史。”徐剑风听了不由心头大震,心中暗想:莫非他真是黄镇?这时白衣女子问道:“你可是叫黄镇?”说话声音颤抖,显得十分激动。使臣听后微感诧异,说道:“郡主怎知贱名?”白衣女子听后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说道:“我不但知道你叫黄镇,我还知道你投敌叛国,卖友求荣。”徐剑风听到这里不由泪如雨下,已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只依稀听白衣女子说道:“我还知道你暗通辽国,葬送了易州数万军民的性命。”黄镇此时似乎已经感到事不寻常,问道:“你是徐静的女儿徐绵凤?”白衣女子说:“正是,我还以为你害人害得多了,早已忘了呢。”黄镇刚见到西夏郡主时,就觉得她与小时候的徐绵凤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万没想到这个西夏郡主真的就是徐绵凤。
徐剑风心中百感交集,在这片刻之间,不但找到了自己的仇人,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难怪当初陈大叔认为他的身形和徐绵凤相似,为此还和楚惊离发生了一场误会。难怪自己从第一次见到这白衣女子,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她就是自己的姐姐。只是不知道她如何到了西夏,还成了西夏的郡主。他正胡思乱想,猛听里面传出惊叫之声和杂乱的兵刃落地之声。再一看里面的川西四怪都捂着手腕,兵刃全落到了地上。他们面前的徐绵凤手中的宝剑正向下淌血。这时沈京等人也和闻声而来的辽国武士战到了一处。厅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响成一片。徐剑风听到警哨声四起,刚想冲进去帮忙,忽听“喀嚓”一声响,门被一个武士撞破了,屋里的人们纷纷到了院中。徐剑风仔细看了看却不见黄镇和两位背剑的老者。这时他听到脑后一阵兵刃劈风之声,忙侧身避开。回头一看是一个高大的辽国武士,手里拿着一把钢刀。徐剑风伸手抓住了他的刀背,猛地用力一拽,那武士尚不肯放手,人被刀带得向前疾跑,跑了七八步之后,和另一个武士撞到了一处,二人一齐栽倒在地。
白惊枕也接连打倒了几个武士,来到徐剑风近前,说:“风儿,我们走。”徐剑风问道:“那郡主她们怎么不见了?”白惊枕说:“她们已经杀出去了。”徐剑风这才放心。二人一路向外杀,渐渐到了驿馆的围墙边,被数十个武士挡住了去路。二人刚想出手打发了这些人,忽听到哨声响起,阻截二人的武士纷纷闪到了两旁。白惊枕回头一看数十名弓箭手跑了过来,忙对徐剑风说:“快走。”二人急忙跑到墙边,白惊枕拉住徐剑风的手说:“上。”二人一起跃上墙头,尚未站稳,几十支雕翎箭已飞了过来,白惊枕一推徐剑风,说:“快跳。”然后回身拨打来箭。由于来箭太多,再加上他一心护着徐剑风,最终左胸被射中了一箭。他趁众辽兵再次搭弓引箭之时,纵身跳到了墙外。徐剑风忙问:“师叔,你受了伤?”白惊枕说:“没事,快跑。”二人不敢耽误,一路向西疾奔。
跑了约一炷香工夫,听到后面没了声音,才放慢了脚步。徐剑风问:“师叔,伤得怎么样?”白惊枕说:“伤口不太深,我们先回三清观再说。”
二人到达三清观已是天色将明。白惊枕拔下那支箭,敷了些金创药,徐剑风为他把伤口包扎好,十分内疚地说道:“师叔,都是我连累了你。”白惊枕安慰他说:“傻孩子,我是你师叔,帮你是分内之事。”沉吟一会儿说道:“你可看到黄镇身后那两个背剑老者,他们是雪域派的楚氏兄弟,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均不在我们师兄弟之下,只是不知道刚才打斗之时他们为什么没出现,否则我们今日很难脱身。”徐剑风说:“那个长胡子的背剑老者曾经到华山下战书,我见过他。”白惊枕说:“他叫楚天南,另一个稍胖点的是他兄弟楚天北,二人同在陆海峰门下学艺。”他见徐剑风面有沮丧之色,劝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还用不了十年。明天这竹林中举行丐帮一年一次比武大会,到时丐帮的各路头领都会来,我们可以找丐帮的朋友帮忙,要杀黄镇也不是什么难事。”二人各自打座歇息,徐剑风却久久无法平静,心想:不知道姐姐去什么地方了?刚才太乱,我们各自为战,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为什么成了西夏的郡主……
歇息了一会儿,徐剑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看了看师叔仍在打座,便独自来到院中。只见院内秀竹迎风,摇曳多姿。院外薄雾如纱,风清霜白,竹高林密,苍翠欲滴。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十分舒畅,暗道:三清观坐落于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是难得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这时他隐约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似乎是踩在落叶上发出的那种响声。他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观看,不由大吃了一惊,只见大批的辽国武士正向三清观围拢过来,为首的正是楚氏兄弟。原来二人昨夜逃出驿馆之后,众武士追到了驿馆外,但由于夜色深沉,不知道二人走的是哪个方向,只好回去复命。第二天一早,巡逻武士发现了白惊枕留下的血迹,便禀报了黄镇及楚氏兄弟,楚氏兄弟挑选了精壮武士沿着断断续续的血迹找到了竹林外。随后他们在林中查找,最后找到了三清观。由于他们脚步很轻,所以到了近前徐剑风才听到声音。
徐剑风见来的武士至少有两三百人,心想:看来今天在劫难逃,现在我杀出去,把楚氏兄弟引开,希望师叔可以平安脱险。“咣当”一声,他猛地把门打开,门外楚氏兄弟及众武士均大吃一惊,全都停住了脚步。徐剑风看了看楚氏兄弟,心想:他们就是师叔说的楚天南和楚天北,我先把他们两个拖住。这时楚天南问道:“你是静阳派的?”徐剑风说:“是。”楚天南十分郑重地说道:“我们见过面,你的剑法很好,老夫十分佩服。”当初楚天南到华山下战书,与徐剑风师兄弟三人发生争执,后来动了手。楚天南先打败了秦冲,后来又与徐剑风比剑,他想用静阳剑法打败徐剑风,而徐剑风已跟苏灵慧学会了相应的破解剑法,最后楚天南大败。徐剑风见对方提起旧事,说道:“在下只不过偶尔胜了一招半式,前辈过奖了。”楚天北却不耐烦了,说道:“楚天南,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家炕头吗?要是想叙旧,把他捉回去再慢慢说也不迟。”楚天南听后十分恼火,斥道:“楚天北,我和故人说几句话,你就在这大呼小叫,难道他还跑得了吗?”徐剑风心道:他们是兄弟,相互说话却这么不客气。
楚天南说:“出招吧!”徐剑风说:“前辈请。”楚天南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可出招了,你要小心!”似乎生怕徐剑风招架不住。说完只见他左手拍右肩,右手拍左肩,然后又用双手拍了一下头顶,徐剑风心中暗想:这是什么怪招?他并不知道这是雪域派武功的一种驱毒方法。雪域派武功属于阴寒武功,他们大多从四五岁就开始练功,每日浸泡于冰水之中,锻炼自身御寒之功力,只有能够过得了这一关的人,才可进一步修习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但是这种武功,实则是以自身蕴含的阴寒之气攻敌,这阴寒之气俗称“寒毒”。“寒毒”对练功者本身也有一定伤害,所以练功者除了练习蕴毒之法,还需练习解毒之法,两者必须同时练习,还需进境相当,才可对自身无害。楚天南拍打自身穴道,便是一种解毒法门。这时楚天南向徐剑风软绵绵拍出一掌,有如轻风拂柳般柔弱无力。徐剑风心道:从来没见过这么轻飘飘的掌法。但是丝毫不敢大意,双手拨开对方这一掌,与此同时也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众武士识得厉害,都各自退到十步以外。在接下来的几招中,楚天南拍打了身上的十几个穴道。二人始终没有对过一掌。徐剑风感到寒气越来越重,心知对方功力越来越强,只不过从招式上看仍是毫无力道。楚天南心想:我和一个后生小子过招,如果十招之内不能把他打倒,楚天北肯定会笑话我。于是他纵身跃起,自上向下发起猛攻,徐剑风感到一股极强的寒气压了下来,急忙出掌拨打,对方却突然变招又攻,徐剑风实在化解不开,便用双手接了对方一掌。“啪”的一声轻响,寒气四散。楚天南翻身落到地上,背对着徐剑风说:“年轻人,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贸然接我这一掌。说吧,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可以帮你办。”他料想徐剑风和自己对这一掌,必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活不过几个时辰。谁知回头一看,徐剑风仍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不由心中大吃一惊,心说:凡是内力不如我的人和我对掌,均会被寒毒侵入体内,难道他年纪轻轻,内力竟在我之上。楚天北拍手说道:“好丢人,好丢人,连一个后生晚辈都打不败,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说帮人完成未了的心愿,我看你还是回雪山养老算了。”楚天南被气得满脸通红,说道:“别只吹大话,你和他比试几招,他的剑法强你十倍。”在楚天南心中认为,徐剑风剑法比掌法要高得多,所以希望楚天北和徐剑风比剑。楚天北却不受激,说:“他剑法高,我和他比掌法。十招之内我就把他打趴下。”楚天南说:“你办不到就是乌龟王八蛋。”楚天北说:“我办得到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二人均已蓄势待发,楚天南在一旁说道:“你别管他的招式如何变化,只把那套‘落雁神拳’从头使来就是。”他生怕徐剑风撑不到第十招,到时自己就会加那个“乌龟王八蛋”的称号。楚天北拍打了双肩之后,身形滴溜一转,到了徐剑风身后。徐剑风没料到他身形如此灵活,只觉一股阴寒之气直袭背后“灵台穴”,急忙向前迈一大步,回身以右掌切对方手腕。楚天北身形再转,又到了徐剑风身后,一招“雪山落日”,双手下抓徐剑风双肩,徐剑风再转身,一招“闭关却扫”,架开了他的双手。一连四五招,楚天北均是绕到徐剑风身后发招,把徐剑风转得头晕目眩,心道: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打法。这时楚天南斥道:“楚天北,好不知羞耻,和他动手还用你那下流打法。
徐剑风你一定要沉住气,转身时不要总向一边转,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就不会觉得太头晕。”徐剑风依言而行,果然好了些。过了几招之后,楚天北才感到眼前这年轻人比自己想像的要难对付的多,他仿佛感觉到“乌龟王八蛋”这顶桂冠正在向自己头顶慢慢落下来,于是他连出奇招,以求十招之内打败徐剑风。徐剑风转了几圈之后,显得不够灵活,这时楚天北连出两招,第一招直袭徐剑风脑后“玉枕穴”,第二招打向徐剑风后心。徐剑风拨开第一招,第二招却万难躲开,刚想运力受他这一掌,忽听楚天南喝道:“住手,十招已到,楚天北你还想耍赖不成。”楚天北听后果然收招,说:“谁耍赖,我只想看看他能不能躲开这一招。”楚天南说:“刚才有言在先,十招之内你打不败他就怎么样?”楚天北咬了咬牙说:“是乌龟王八蛋。”楚天南听后哈哈大笑说:“承认就好。”
楚天南对徐剑风说:“我们再斗十招,看看我能不能打败你。”徐剑风尚未回答,却听身后有人说道:“风儿,你歇一歇,我来和楚施主过上几招。”他回头一看,却是师叔从观内走了出来,原来楚氏兄弟率众包围三清观之后,便一直与徐剑风拼斗,并未下令入观捉人,所以众武士并未进入三清观。白惊枕本来还在打座,后来听到了打斗之声,便来到观外。楚天南看了看天已大亮,不愿再多耽搁,说道:“白道长,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形势,你们两个插翅难飞,如果束手就擒,我们绝不伤害两位。”他话音刚落,一个武士走到近前,对他耳语了几句。楚天南冷笑道:“没想到堂堂的静阳派居然依赖丐帮庇护,竟然请丐帮的人来助阵,真是可笑、可悲、可怜。”白惊枕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们静阳派从不靠任何门派庇护,每年的今日丐帮都会在此举行比武大会,并非我请了丐帮的英雄来帮忙。”他为人生性随和,并没有进而指责楚氏兄弟率众捉拿自己和徐剑风。楚天南“哼”了一声说:“我们走。”于是率众离开了竹林。
晨雾散去,竹林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白惊枕说:“我们先回观等待,比武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再去找冷长老他们帮助。”徐剑风点了点头,二人刚要回观,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师兄。”徐剑风回头一看,见远处向这边走来一伙人,正是武惊玄、七侠、费阳,刚才说话的是武惊玄。原来七侠和武惊玄在“梧月楼”等徐剑风前去会合,一直等到今天仍未见人,所以赶到三清观询问情况。白惊枕和武惊玄也有三年不见了,二人紧走几步,四手相握,武惊玄激动地说道:“师兄,一向可好?”白惊枕叹了口气说:“还好。”二人同在陈抟门下学艺,加之年龄相近,关系更为亲密一些。武惊玄见白惊枕面有悲伤之色,说道:“刚才我听费长老说了女魔头的事,既然她公然向我们静阳派挑战,那我们也不必对她客气,我们师兄弟联手杀了她。”白惊枕说:“我的事就不去劳烦各位师兄弟了。”师兄弟二人互相询问近况,话自然很多了。徐剑风也分别向众人打了招呼。由于今日是丐帮举行帮内比武大会的日子,所以把守路口的丐帮弟子不许武惊玄和七侠进入竹林,最后还动了手。后来费阳赶到问明缘由,才把几人领到了这里。徐剑风问道:“费大哥,丐帮为什么要举行比武大会?”费阳说:“每年举行比武大会,一来是为了激励帮内兄弟勤练武功,二来也便于选拔新秀取代那些年老体衰的头领,我们丐帮之所以日见兴旺,和这比武大会有莫大关系,不过近些年……”说到这里停住不说了。他见徐剑风一副好奇的样子,便说道:“徐兄弟如果喜欢看,我可以带你去。”武惊玄说:“这恐怕不妥吧。”费阳说:“没有什么不妥,又不是商议什么机密大事,再者说各位也都是我们丐帮的朋友,如果没有事也可以去观看。”江湖中人有哪一个不爱看热闹。众人十分高兴,便随费阳去观看比武大会,有费阳在前面引路,自然无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