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天能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真的不愿醒来面对这个让她无法抉择的男人。当初她有恨有怨,她想亲口问问自己的爸妈,为何养了她十八年之后把她抛弃?现在她不想问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她都不想知道了。当初她恨唐漠北恨到不能自己,想要一死。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这个男人了。
为什么要让她在失忆三年之后的今天又想起?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可笑的是,她现在竟然是他的妻。
有没有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面对?
“洛儿,洛儿,你醒了对不对?洛儿?”唐漠北擦去伊洛儿眼角的泪珠,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能感觉到她醒了,为什么?
温柔的触感,以前他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从来不会这么轻柔的把自己当做珍宝。原来他在残忍的拿掉自己的宝宝之后,才会对自己这样的温柔。原来他的温柔是要有代价的。
伊洛儿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她怔怔的张开眼睛,她还活着,她就必须要面对这个男人,至少现在她必须要面对。
接触到伊洛儿眼中的冷漠时,唐漠北的欣喜马上的换上了复杂的神情,心底的不安像是得到了证实,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开口,房间的温度迅速的下降。
她只是看着他,这个颠覆她一生的男人。这个让她经历了这许多的男人,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看的那么仔细,那么透彻。
什么都不用问,他知道她恢复了记忆。只有三年前的伊洛儿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倔强的妥协,无声的控诉,还有无比的痛恨。时间静止,他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只因她的眼神。只因她再也不会回到昨天无忧的样子。
“你,想吃什么?”他守候了她一天未曾休息,连声音都带了一点嘶哑。或许是怕她拒绝,他边问边拿起水果刀,熟练的削苹果。他学会了怎样削苹果,只怕现在的她不会吃了。
伊洛儿任由目光随着苹果皮一起掉落在地上,他似乎在努力的掩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将苹果皮削断。如果可以她不想跟他说话,真的!只是有些事她不得不问,不得不开口,现在她跟他都心知肚明,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芳晴。”
“她不在。”唐漠北很平静的回答,只是手一抖苹果被削掉了一块。凹进去的一块,显得那样刺眼。
“芳晴呢?”她追问,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她记得当时的芳晴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她记得当时自己被撞了一下。
“啪!”唐漠北手中的苹果掉到了地上,记忆中的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失控过。
唐漠北将水果刀拍在桌子上,同样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既然你已经记起了所有,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口气吗?”
伊洛儿嘴角扯起一个嘲弄的笑,她怎么会忘记?三年前自己无法逃离他的手心,三年后的她更是没有办法逃离。她是他圈养的一只宠物,主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宠物对自己这样询问?
是的,三年平静的生活让她忘记了怎么做一只听话的宠物……
唐漠北烦躁的一脚将地上的苹果踹的老远,芳晴……她想问的只是这个。“休息,别想着死就能离开我,伊洛儿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同意,你是不可能离开的。”
在接触到她的笑之后,他竟然害怕了。三年前她决绝的样子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他承认自己害怕了。
所有的梦都醒了,她是伊洛儿,他是唐漠北。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都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她看着他关了所有的照明灯,然后在自己的身旁躺下,直到浅浅的呼吸声传出。一切都没有改变,都没有。
可笑的是她,绕了好大的一个圈还是回到原点,重复她所有的悲哀。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
伊洛儿在黑夜中仍是睁着大大的眼睛,脑海中演放的一幕幕到底是真是假,她已经无法辨别。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起床,当手指触摸到冰冷的水果刀时,她恍惚的才发现刀尖已经抵在了唐漠北的胸口。
刺下去,不过是一命抵一命。她这个多活了三年的人也该知足了。手如千斤重,黑暗中她竟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五官,那样安静。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
举起,落下。
她清楚的听到刀扎在肉上的声音,而唐漠北却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她强迫自己拿刀的手不要颤抖。
“你在犹豫什么?”黑暗的环境一下就亮堂起来。左肩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突兀的声音让伊洛儿手一抖,刀尖顺势划破了唐漠北的睡衣,浅色的棉质睡衣马上被红色晕染开来。“你想我死?为什么不往这里扎?”
他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对左肩上的伤丝毫不在意。
伊洛儿的手开始发抖,而他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慢慢的将刀尖移到自己胸口位置。红色在蔓延,她使劲的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是无法动弹。
“你恨我,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一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退缩,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
“你放开,你放开我。”血越来越多,伊洛儿开始害怕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她怎么会想要他的命,她不想的。她真的不想,在刚才扎他的时候,她已经清楚了,她不想他死的,真的不想。
“别哭!”唐漠北松开禁锢她下巴的手,转而去拭擦她的泪。“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要我死吗?为什么退缩?为什么哭?”
为什么?为什么?
只要用力刺一下,她就解脱了,她再也不用活的那么委曲求全,再也不用活在他的禁锢中了。她的灵魂终于可以解脱了,为什么她不下手?为什么要退缩?可是,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她不想他死了,真的不想……
唐漠北握着她的手慢慢的移到自己的左肩位置,“还是,你觉得这样不够解你的恨?”
“不!”伊洛儿眼睁睁的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再一刀捅在刚才的位置上,血溅在她的脸上,温热的让她颤抖,让她害怕。
不,不,她不要他死,不要……
“我告诉你,芳晴死了,她死了,你再也看不到她了。”
使劲想抽回自己手的伊洛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愣,突来的消息让她忘记了哭泣:“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唐漠北靠着坐起,失血让他的脸色变的苍白。
刀尖的血滴落在浅色的床单上,盛开一朵朵刺眼的红花。伊洛儿尖叫一声,水果刀被甩在玻璃窗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少主!”几乎是在同时,黑鹰一脚踢开他们房间的门。
水果刀安静的躺在地毯上,如果不是伊洛儿的尖叫,根本就不可能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唐漠北靠坐着,左肩一片殷红。伊洛儿跪坐在一旁,眼神迷乱。房间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她手上的血让黑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几乎是在说话的同一时间,黑鹰已经用枪抵在了伊洛儿的额头。
“你敢?”唐漠北震怒,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急切,让黑鹰心中一疼。
“为什么?”黑鹰忽视唐漠北的问话,他只想知道这位嫂子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伊洛儿反问,而后她笑了,笑的无比的凄凉:“你知道吗?芳晴不在了,我再也不能看到她了。”
“那是因为……”
“住口,出去!”唐漠北不顾自己受伤的左肩,情急之下甩了一个枕头出去。
“因为什么?因为我寻死吗?因为她没有尽职的守住我吗?”伊洛儿激动的大声反问,“够了,真的够了!唐漠北,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芳晴她的死是因为你,三年前如果不是她撞开你……”
“啪!”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甩上黑鹰的脸,原本靠坐着的唐漠北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多说一句话,现在给我滚。”
“是因为我?三年前……”伊洛儿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漂一般,紧紧的拉住黑鹰的手问道:“告诉我,告诉我。”
黑鹰对上唐漠北的目光,第三次了,他为了这个女人第三次对他动手,即使这个女人想要他的命,他还要这样的维护。
心酸,妒忌,各种情绪在心间徘徊。
唐漠北偏开自己的目光,一把将伊洛儿惯倒在床上,“她是你嫂子。”
嫂子,嫂子……
“可她想要你的命。”黑鹰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唐漠北说话,从来他在他的心中既是哥哥也是主子,他是门主,而他一心只想辅佐在他的左右。
“出去!”因为失血,唐漠北的声音明显的有点虚弱。面对他受伤的眼神,他突然发觉自己真的是个很失败的哥哥。
“哥!”
“我说,出去!”失血过多让唐漠北的视线开始变的模糊,或许刚才的那两刀扎破了血管,“今晚的事不准多说一句。”
黑鹰咬了咬下唇,将心头强烈的怒气往下压。
“听到没有?”
“是!”
黑鹰并没有听话的出去,而是在房间里找出了急救箱,用剪刀剪开睡衣,拿了纱布仔仔细细的替他包扎。
所幸用的是水果刀,创口并不是很到,但是扎破了血管,血一直不停。
“我去叫医生。”
“不准!”唐漠北坚持,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口气过分僵硬,他叹了口气,对黑鹰说道:“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黑鹰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垂头,离开,关好房门。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洛儿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他到底还是吓到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