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过后都会是一个明媚的天气,整整一个晚上,伊洛儿就这样坐在地上不动一丝一毫,而唐漠北也就保持那个姿势。两人似乎是在比谁的定性要好,或许也是在逼对方做出决定。
他虽霸道,经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亦是后悔当初逼她做的所有事情。他甚至后悔自己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情。
她恨他入骨,却在刀子深入他身子的时候,莫名的恐惧占据了她虽有的感官,她不想他死,真的不想。如此懦弱又矛盾的她,让她很陌生,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
“从今天开始,不准离开别墅。”唐漠北背对着伊洛儿开始更衣,唐门的事情急需他处理,而昨晚的那件事情,他亦不能让旁人察觉出什么。不管对错,他必须要做这样的决定。
唐漠北是什么时候走出房间的,伊洛儿是毫无知觉,她只知道芳晴不在了,芳晴……那个只比自己大了七八岁的女人,在这相识的三年里扮演了好几个角色。一直以来,伊洛儿都告诉自己不要惹怒唐漠北,因为芳晴。
而如今有人告诉她,芳晴是因为她的任性跟冲动才离开了。
泪水迷糊了双眼,她是不是错了?
“洛儿,你别坐地上。”颜馨贝一踏进房间就看到伊洛儿跪坐在地上哭的狼狈。那晚的袭击,子弹穿透了她的右手臂,她的脑袋撞到了车门,现在她右手被纱布绑住垂挂在脖子上,额头上缠了一圈纱布。
颜馨贝倒是想扶了伊洛儿起身,奈何自己这个样子也就只能动动嘴巴而已。
“你想起来了对不对?”颜馨贝干脆与伊洛儿面对面的跪坐,当初伊洛儿会答应嫁给唐漠北,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误导。“我也不想找什么借口来解释,我承认当初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有私心的。我忘不了他,而他却是把我当路人。我承认自己是为了接近他,才跟你说了那些话。”
“他叫你来的?”伊洛儿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颜馨贝摇头,“即使你会恨我,或者不再相信我,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不知道你消失的那几年去了哪里,但是,你知道的。毕竟有些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会有风声。”
伊洛儿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在夜魅的那段时间,失忆的时候,她一次次坚决的说她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实际上,她只是没有亲眼看见而已。毕竟一个城市也就那么大,处在风口浪尖的人,没有看到过也是听说过的。
当初唐漠北一怒之下废了苏子言的手的时候,她是不知道外面传了什么样子,但是她多少页能想到一点。还有小琳那时候手上的杂志……
“第一次见面,他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你的腿几眼,我就知道他跟你那消失的三年有关。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唐门的门主,我以为他是富家子弟。”颜馨贝用左手替伊洛儿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直到他自己说了名字,我才知道。”
“我,不怪你。”是的,她不怪她,她有什么理由跟借口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只是累了,不想说话,不想面对,不想见所有的人。
“或许这个时候我不该跟你说这个话,”颜馨贝顿了一下,“就算他以前对你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能一直都活在以前。”
伊洛儿明白了,是啊!高傲如唐漠北,他怎么可能会跟颜馨贝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放低自己的身段?“我的事情,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复杂了?洛儿,是你在一直逼自己。你扪心自问,你对唐漠北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你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感情,何必还要手下留情?”颜馨贝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扎进了伊洛儿的心里。
“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一直都活在自己的思想里,你怎么就不能想想你身边的人?没有你的冲动,芳晴会死吗?”如果现在不能唤醒你,那么这一生你都只能活在自己的思想里了。芳晴的死,你将会背负一辈子。
“不,”伊洛儿惊恐的抬头对上颜馨贝的视线,“不,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芳晴她会扑上来。我不知道……”
“洛儿,你醒醒吧!你的颓废只会伤害关心你的人。芳晴的事情,谁都不愿意,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你还活着,你知道吗,你还活着。你必须要对得起芳晴。”
“对得起芳晴……”
那天颜馨贝陪了伊洛儿整整一天,而那晚,唐漠北亦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晚上没有回家。
或许,过去的都该过去了……
或许,每一个终点都是一个起点……
经历了那么多,颜馨贝说了那么多,伊洛儿渐渐的明白,如果自己没办法改变这个现实那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以前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唐漠北,如今,她不能对不起芳晴。
深秋的天总是那么难受,腿上的伤在那晚跪坐了一晚之后变严重了,半截都是麻麻的感觉,伊洛儿不得不找了一张轮椅坐着。唐漠北见到之后,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佣人多了好几个。
伊洛儿伸出手掌接住纷纷落下的枫叶,春去秋来一个过程罢了。为何当初自己那么傻,还会以为一片枫叶就是一个生命。什么是生命,左不过也就是短短的几十年而已,或者更短暂。
祈求老天,如果真有轮回,我希望没有来生。祈求老天,如果还有感情,我希望那只是错觉。
“太太,天气变冷了,院子里冷。”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把毛毯盖在伊洛儿的膝盖上,很厚的一层看上起就暖和了很多。
冷吗?伊洛儿垂头,即使盖的再多,她的腿依旧是麻麻的。
“太太,先生回来了。在客厅等太太。”
回来了?对了!这是唐漠北的家,他回家没有什么不对。
“太太,先生在客厅。”女人忍不住的开口提醒,客厅在右手边,应该往右边走才对。
伊洛儿停下摆弄轮椅的手,对上女人的目光。她到底想说什么?他回来了,他在客厅,她都听到了。
“太太,您不去客厅吗?”女人说的战战兢兢的。
伊洛儿轻轻的摇摇头,她不想见他。不想看到,不想说话,不想……
“先生难的回来一次。”女人还是不放弃,耐心的劝道。她来这里工作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先生极少的来这里。以往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而眼前这位太太年纪轻轻就坐在了轮椅上,又不会说话。“太太去见见吧!”
她做佣人十几年了,豪门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潜规则。就权当她今天多嘴吧!
伊洛儿见女人不依不饶的劝阻,偏了偏头。颜馨贝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在别墅,而她是真的不想见唐漠北。对着女人,伊洛儿再次摇头。
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为什么会有那么沧桑的感觉。女人心中一痛,不顾伊洛儿的反对。走到她的身后帮她推轮椅。“太太,还是见见吧!”
伊洛儿想拒绝,脑海中又冒出颜馨贝的话。她说,只有爱的深才会恨的那么深刻。你想要忘记他就先要学会怎样平静的面对他。
或许她应该要学会用平常心面对他。
唐漠北极有耐心的等着,直到伊洛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不着痕迹的把手放在了身旁。她的腿不是已无大碍了吗?
伊洛儿很安静,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冷,冷的想逃离。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就带了疼惜。是因为这腿吗?她都不关心了,不在乎了。不就是一双腿吗?人生也不过如烟花一般,何必还在乎这一双腿。
“过来。”他朝她招手,口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她迟疑,可是身后的女人像是献宝般将她推到他的面前。心底早做好了准备,在接近他的时候还是有点想退缩。
轮椅在他的面前停下,她与他对视。准确的说是他逼她不得不与他对视。他坐着,她也坐着。只是她无法自己站起行走。
“你出去吧!”唐漠北挥手让女人出去,他想跟她单独呆一会儿。好久不曾仔细看过她了,比上次见面又消瘦了一圈。
女人走了,一个房间,两个人。她的心还是悬起,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平常过。平常心,谈何容易?
“一个人出去了?”他没有忽视她的每一个细节,微微凌乱的发丝,还有那微微的冷意。“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伊洛儿努力的告诉自己要用平常心对待,却还是极为不习惯他拨弄她的头发,意识到他下一步要去暖和自己的手,她早他一步把手缩进袖口。
唐漠北收回自己的手,转而端起热茶递给伊洛儿。“喝了,暖和暖和。”
伊洛儿还是很安静,一动不动的保持原来的样子,无声的拒绝。
唐漠北的眼神忽变,坚持的把手中的茶杯递到她手上。冰冷的感觉让他不悦,“以后出去记得多穿一件衣服。”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太过僵硬,唐漠北软化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想出去走走,多带几个人。”说完头也不会的走出门口。
“太太,先生走了。”女人出现的很及时,快到伊洛儿还握着手中的茶杯。
“嗯!”
伊洛儿将茶杯交代女人的手里,自己摇着轮椅离开。留下女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以前自己认为又瘸又哑的太太竟然也是能开口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