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烦人的电动缝纫机的声音,让人的头脑清醒许多。
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个不同车间的人可以来窜动一下聊天,手脚慢的人可以继续追赶一下手头上的活。
“哦!王师傅!你们车间什么时候来了两位漂亮的妹妹。”另一个车间的男孩,这男孩小个子五官倒长得很标准。
“你这小伙给我少打歪主意噢!”王师傅笑着说。
“你们好!我叫张军。”男孩自我介绍了一下,他是抛钻引玉。
“你好!我叫如黛,她叫猪秧子。”这时猪秧子用手捶打了一下如黛的胳膊,嗔怪地看了看她。
“噢!不对,她叫夏明镜。”如黛笑着看了一下猪秧子。
男孩两手插在裤袋里故作悠闲得样子,随便望望,也随便和正忙着的王师傅答讪着,可如黛感觉到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她们这边来。
和那个服装车间不同的是,这里还能接触异性。最起码没有那死一般的沉寂的气氛!
那是又一个时代的悲哀,九十年代初期,城乡户口的偏见还残留着恶毒的阴影,那时对爱情充满幻想的男孩、女孩们还是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特别是一些男孩,他们常常会对着娇艳欲滴的花蕾一样的女孩们,望洋兴叹:“姑娘真不丑!可惜是农村的户口。”他们只有魂不守舍地,象蜜蜂一样嗡声不息地整天围绕芬香的姑娘们乱转,就是迟迟不敢下手,他怕取了一位农村姑娘,即没有稳定不变的正式工资,未来的小宝贝又没有定量的城市户口,那个时候的女孩再这么的优秀,男孩都会象避躲“狐臭”一样,可怜的女孩被时代给她们戴上了一顶丑陋的帽子,她们都对爱情即憧憬着,幻想着,又不敢去奢求什么!
春天的午后,处处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包括车间外墙角的花坛里,一棵桃树的花在粉洋洋地怒放着花瓣,和美丽的女孩们一样,让人看了喜洋洋,让人看了有种垂涎欲滴,刺激着春困的萎糜的神经。
那个叫张军的男孩又乘着午饭后的休息来包装车间玩,这一次身边又多了一个大男孩,这男孩笑眯眯地跟着张军,好像事先就有思想准备的来玩,他没有象张军那样第一次看到多了两个女孩而惊喜,他有点腼腆,只听到张军嗓门大大地和王师傅友情地打招呼:“王师傅吃饭了吗?”“你这个小伙魂丢这儿啦。”王师傅开玩笑着说。“是呀!饭后太困了,来你们车间赏花。”张军油腔滑调地说,说着两手插在裤袋里,跑到茹黛、夏明镜的面前。女孩们知道男孩们的花指的一定是她们俩,心里的羞涩变成红晕泛上娇美的脸庞。“姑娘们中午好!”张军带着默不作声的男孩站在她俩身边。“你们好!”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介绍一下,下次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助的说一声,他叫安诺文,我们的工种很清闲,愿意为姑娘们效犬马之劳。”茹黛看到那个叫安诺文的男孩始终笑眯眯地沉默不语,腼腆地不时地舔一下自己干涸的嘴唇。安诺文看样子象个已婚男人,长得没有男孩子的阳光和朝气,老实巴交的发型,五官很平凡,只有那个高高的鼻梁还算特别,鼻梁上架着一幅近视眼镜,身穿一件卡其色的茄克衫,一条藏青色的休闲裤,整个的人给人看来是再平凡不过了,不过他的老成的装束,沉默的外表却给人一种安全实在的感觉。
安诺文是听张军的唆使来这里的,他们蛋品厂从来没有年龄相仿的女孩,张军很遗憾地告诉他,两个美人!实在是美人,可惜是临时工。安诺文终于亲眼见过之后,承认张军的评价,两个女孩确实是个小美人,不是那种标致的漂亮,而是一种让男孩见了就迷醉的美,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法描述的美,茹黛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运动服,脚穿一双灰色运动鞋,纯直的马尾辫不停地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摆动,白净无暇的脸上有着桃花般的红润,安诺文不停地怀着一颗荡漾的情怀偷瞄着茹黛,这位女孩是生长在乡下的吗?是不是张军在骗他,这位叫茹黛的女孩象是一位女大学生,娴静优雅的气质,还有那双闪烁着无比幽深的眼睛。四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有事没事地搭着话,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午饭之后,两个男孩都要来包装车间晃游一会。
春风是温柔的,下班的茹黛一个人骑着那辆白色的白鸽自行车往姑妈家去,自从到了蛋品厂之后,茹黛就暂时借住一下姑妈家。落暮的风吹在身上,真得很舒爽很放松!茹黛松解夹着马尾辫的发夹,让那一头秀直的头发自然飘撒开来,随着轻风儿悠悠地飘拂着,轻盈的象只可爱的燕子一路飞过,“叮呤呤!”
“茹黛!下班啦!今晚电影院的电影是周润发主演的,很好看,我请你看电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安诺文怯生生地追上来对茹黛说。“哦!我没有时间!”直言不讳地拒绝了安诺文,径直不作声地往前赶着自己的路,她感到那个男孩被一瓢水淋了全身心,心里慢慢升起一股侧隐之心,她不好意思往后看他的表情,她知道把男孩被拒绝得太伤自尊心了,而且是一位老实腼腆不太多语的男孩。安诺文着实被一句话伤到了自尊心,他也承认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鲁莽了,吓着小女孩。“没事!等你有时间吧!”他无奈地说着和茹黛分开往自己的家去了。
一路上,茹黛想这个男孩肯定是看上自己了,虽然一直认为自己被戴上那个时代的“帽子”,没有构想过未来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但起码不会是这个安诺文,尽管他是个了不起的正式工。
第二天,茹黛偷偷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猪秧子。
“你看他不行,我看还行,很实在一个男孩,你看有多少女孩长不好眼,谈了油腔滑调的,浮而不实地过日子,不安全,人家不嫌你乡下女孩就是阿弥陀佛了。”猪秧子说。
“乡下就乡下,总不会和一个一点心动都没有的人谈恋爱?”茹黛固执地说。
“你们才认识多少天呀!心动会随着时间慢慢有的,以后的幸福不是靠心动来的,是要一个爱你的人,喜难你的人,你才会是女皇,是月亮!”猪秧子兴兴地说着她的恋爱观点,说不清楚!真得说不清楚!茹黛至今也没有见过接触过优秀的男孩是什么样,但眼前的安诺文是不可能!决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