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站起来说:“海光,我晚上去找你。”
他们一起走出医办室。
唐山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以诧异的目光看着向文秀,看着这位执拗得难以置信的唐山姑娘。
她拿着何刚的照片,走遍每一条大街小巷,走遍那些数不清的小工厂、装卸队、建筑队甚至街道居委会办的残疾人福利工厂,走到哪里,就拿出照片让人家认,问见过这个人没有,没见过,就走,走向下一个目标。
唐山市没有人见过照片上的人。
她走出市区,到郊区去找。
郊区也没有人见过照片上的人。
她拿着照片又走进市区,繁华的市区使她茫然,繁华的市区如汪洋大海,她在汪洋大海里寻找一枚被风吹远的树叶。
渺茫,但执著。
仍是走,前面肯定有一个所在,她的所爱在那里等她。
不知不觉,走进熟悉的巷子,走到熟悉的门口,一惊,站住,是何刚的家。
走进去,何大妈一个人,坐在床上缝衣服。
文秀站着不动。
何大妈抬起头,惊疑,放下衣服,看,下床,擦一擦眼睛,再看。
“妈!”文秀的声音颤。
“秀儿?”何大妈的声音也颤。
扑过去,扑到何大妈的怀里,搂住何大妈大哭。
眼泪落在她的头上,是何大妈的泪。
“妈,你,好吗?”抬头,执手相看。
“妈好。秀儿,你好吗?”
“秀儿……好……”又扑进大妈的怀里,哭。
“秀儿,你……全好了?”何大妈拂着她乌黑的头发。
“妈,我全好了。”文秀撩起大妈苍白的鬓发。
“刚出院,可不能往外跑啊。”
“妈,我想你,我想我的何刚哥啊……”
又扎进大妈的怀里哭。
“好孩子,咱不哭。咱……不哭。”大妈捧起她的头,哽咽。
“妈,何刚哥到底去哪儿了?告诉我。”
“妈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那苦命的儿啊……”大妈的头伏在文秀的肩膀上,大哭。
“要是何刚哥出了事,我也不活了……”文秀搂着大妈。
“秀儿,你可不能这么想,何刚惦记你,他肯定会回来看你……也看他妈……”大妈又把文秀搂住。
泪水如流,漂洗一切杂质……
一家人在吃饭,唯独缺少文秀。
向国华让文燕上楼叫文秀下来吃饭。明月说文秀一大早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说着,眼看着向国华,有些怯。
向国华果然埋怨:“文秀身体还很虚弱,你怎么能让她出去呢?就是出去也得有个人跟着她呀。她去哪儿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我说她,她根本不理我……”明月的分辩很无力。
“爸,您就别埋怨妈了,文秀不会出事的,她一定是去看何大妈了。”
文燕很委婉。
明月很委屈。
文秀进来,很疲累,和谁也不说话,直接上楼了。
“文秀,你回来了?妈给你煮了鸡汤,快来喝点。”明月故意大声。
“你自己喝吧。”声音有气无力,继续上楼。
“文燕,你上去看看你妹妹。”向国华皱眉头。
文燕到楼上文秀的房间,见文秀正在收拾东西。
“文秀,你是要干什么?”文燕着急地问。
“离开这儿,自己生活。”文秀头也不抬。
“你想去哪儿啊?”文燕问。
“不知道,我要去找何刚。”文秀仍不抬头,把衣物往衣箱里扔。
“你去哪儿找啊!”文燕按住她的手。
文秀抬头,泪痕满脸:“找遍唐山,唐山没有,找遍全国,他到天上去了,我到天上去找,他到大海里去了,我到大海里去找。”
文燕抱住她的双肩:“文秀,听姐的话,好好在家养病,等病养好了,姐陪你一起去找何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