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早晨,鸡叫过三遍,玖宁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来,把小小的院子收拾了一遍,用隔壁胖大娘昨日给的一把糙米过了水洗洗之后,煮了粥将就着吃了。抓了几个草籽饼,她和往常一样走在采草药的路上,玖宁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艳阳天的好天气好起来。前些天的同样时辰,她还能想着大夫说的喜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又因为平时吃食的简陋有些亏损,只是行将就木,靠一口不服输的气吊着,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注重调养或有转机的话来欺骗自己。而今日阴阳相隔,连想要自欺也已经找不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玖宁抿起嘴唇,眉头紧皱,对于她来说,喜婆婆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二人相依为命,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依托,二人早已经成为了对方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今日这种境况,玖宁也不是没有准备,活着,永远比死了痛苦。况且,自己好好活着,才能让喜婆婆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
想到这里,玖宁一时痛苦不堪,神思恍惚,走错了路也没发现。等终于反应过来,玖宁才发现自己早就远离了平时挖野菜的小山坡,不过好在这个小山洼子,以前喜婆婆挖草药时也带玖宁来过。玖宁定了定神,甩甩头,低头挖起草药来。
抬头看看天色和日头,该回去了。一个不留神,却“噗通”一声撞在了一颗大树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玖宁用脚踢了一下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自嘲的笑笑,“这就是所谓的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吗?”就在玖宁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意外的发现,入手处竟是一把小野菇,玖宁笑起来,“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她采了几把野菇,提起满满的小篮子,举步就要家去。
这时,草丛里突然传来几声异响,玖宁皱了皱眉头,悄悄的蜷缩起身子,蹑手蹑脚的在灌木丛中轻轻走着。声响越来越大,玖宁趴在草丛里屏住呼吸,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看背影倒是一派风流潇洒,黑发如墨般倾泻在那个静止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的脊背上,到让玖宁想起了蓄势待发,静静等候猎物到来的豹子。
玖宁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顺着那个紫衣身影面朝的方向,这才发现紫衣男子身前躺着一个满是血污的绿袍少年,那少年看身量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光景,脸上被尘土和血污覆盖,倒是看不出模样,不过从玖宁这个角度看上去,倒是发现,这个少年的眼睛亮如夜星,却孤寂而苍凉,玖宁倒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午夜悬崖上对月长嚎的幼狼,因为年幼,因为成长,因为失去同伴而奋不顾身。
傍晚的山风已经有些凉意,玖宁有些瑟瑟发抖,却实在不敢动弹。她想走,却担心突然出现,会惹恼了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喜婆婆说过,“活在这命如草芥的世道,小心为上,总不会错。”更何况两人气度不凡,尤其那个紫衣男子光看背影已让人心折,哪是平日里那些过路的富态老爷们可以比拟?玖宁一边悄悄揉了揉因长期卧倒而发麻的双膝,一边翘起耳朵倾听着山风传过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感觉如何?……”
“借你吉言,还不错。”
“本……我说过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第二个声音似乎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就在这时,玖宁脚边突然溜过一条小蛇,玖宁平日里最是惧怕这些没骨头的东西,不由脑子一白,就情不自禁得尖叫了一声“啊——”话一落音,玖宁就后悔了,比起惊扰这两位深浅不知的人物,玖宁倒是宁愿选择被蛇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