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哥哥……”云轻染低低的喊着,她的声音暗哑着,似乎是浸过了万千种的沧桑一般,那样的恍惚飘渺,憔悴的让人心痛。
“绾绾……”皖豫岩也轻声的喊着,两人相对而视,竟然一时之间皆是无言。
云轻染想过很多次,自己要怎么样报仇,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该是怎么样的害怕和后悔。设想过很多次自己是怎么样杀了面前这个给予了自己无限恨意的男子来泄愤。可是,真的等到相见了的这一天,云轻染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不可否认,原来自己一直还是爱着他。从小爱到大的人啊,从小时候起就被爹爹娘亲教育着要爱的人啊,原来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深入骨髓。不管是什么时候,皖豫岩都已然成为了苏绾绾的眉心伤,肉中刺。折磨的她生疼,却始终放不开。
云轻染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薄凉而又荒芜,看着是那样的让人心碎,“岩哥哥,你可曾后过悔?”
皖豫岩也曾设想无数次,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头,那么他又该怎么办。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做呢?但是最后却不得不认命,不得不承认,如果一切都重头开始,那么他还是会这么做。他爱苏绾绾,可是他的肩上更加背负着那一层责任。他是皖国的皇帝,是皖家的子孙,这些都是他不能也不可以舍弃的。他也曾恨过自己的身份,却终是没有办法。所以,对于苏绾绾,他有后悔,他有遗憾,他有爱,却终究只能这样。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只能选择认命。
就这样静默了半响,皖豫岩如玉一般温润的双眼看着云轻染,那眼底的悲伤浓郁的可以溺死人一般,然后慢慢的开了口,他的嘴就像灌了铅一般,好像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说:“绾绾,我确实后悔过。但是如果这一切重来,我想,我还是会这样子做。对不起。”
闻言,云轻染轻轻的笑了,她的笑容是那样的局促,那样的憔悴,就连眉间也荡漾着一种无言言欲的悲伤。她清澈明媚的的眉眼里慢慢的涌上了一股恨意,如潮水一般越漫越多,越漫越深。她眉眼间的恨意表现的是那样的明显,那样的强烈,看的皖豫岩一阵心痛,仿佛被刀狠狠的绞过一般,“呵呵……原来……到底是我犯了贱。可是岩哥哥,你该了解我,我苏绾绾要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
云轻染手中的红梅飘然落地,寒风吹过,云轻染的衣襟在呼呼作响的风中飞舞,显得那样的决绝而又落寞的让人心碎,“呵呵……也是,苏绾绾早就在那日就已经死了!而我,不过是云轻染。宁国最尊贵的公主,云轻染!岩哥哥,这是最后一次唤你岩哥哥,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若有违此誓言,犹如这此袖!”
说着,云轻染伸手,狠狠的撕下了自己的衣袖,任由那被撕下了的衣袖在她的手中飞舞,迎着风凌厉作响。她的声音冰冷,平静,空灵,淡漠的没有丝毫的感情,但却在这还算空旷的空间里,一字一字如千金,掷地有声,“他日,你我若是战场上相见,我云轻染决不手软!”
“他日,你我若是在战场上相见,我云轻染决不手软!”
一字一字,字字珠玑,荡气回肠。
风,再次扬起,那红色的衣袖在云轻染的手中脱落,她决绝的转身,没有一丝的留恋。长长的群摆在地上逶迤,云轻染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和悲伤,却又是那样的决绝。青烟色的秀发在风中飞舞,痴相缠绕,抵死相缠,红色的衣襟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是染了血的白衣一般,美则美,却比淬了毒的罂粟还要毒上几分。
皖豫岩玉手一扬,下意识的抓住了那被风吹起的红色衣袖,站在原地,看着云轻染决绝的背影的眼眸里溢满了悲伤。
对不起,伤了你这么深,所以从未奢求过你的原谅。
只要你安好,那便好。
然后一股热泪慢慢的从他的眼眶里溢出,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云轻染一步一步的离开,她的背影萧瑟而又孤单,充满了无助和脆弱,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苍茫,却又悲凉。带着无措的悲哀。
很多时候,连她都忘了自己是谁。
苏绾绾,亦或是云轻染?
她亦不知。
曾经的记忆离她是那样的遥远。
有一些都已经渐渐的淡化出了她的记忆。
就好像是前生一般,那样的遥远,遥不可及。害怕自己忘记,害怕别人忘记。
所以只能不断的回忆。
挖出自己潜意识里想要掩埋掩盖的一切。
然后一点一点的回忆。
其实。
她并不是非要报仇不可。
她只是用它来记住自己。
用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恨意,用那道伤疤,来记住自己。
记住自己曾经是谁。
曾经的自己。
仅此而已。
哪怕就连重生之后偶然知道。
当日在梅林之日,被玷污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她。
而是自己的姐姐苏梨画的时候。
哪怕清楚的知道自己到了今天的田地,
有她不可避免的功劳的时候。
自己也并未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的,那样的恨她。
恨她,只不过是无法释怀初云和四儿的死皆是她一手造成的而已。
恨她,不过是为了记住自己,曾经的苏绾绾而已。
呵呵……
可是,以后,还有谁会记得苏绾绾?
云轻染捂着自己的脸,仰天长笑,泪水透过她晶莹的指甲,缓缓的泄露出来。她的笑是那样的凄楚。黯淡。脆弱的让人心疼。
很久之后,云轻染就那样淡淡的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株雕像一般。
一件披风慢慢的盖在了云轻染的身上,一阵暖流顺着这件披风缓缓的传遍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