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云也自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见到司徒尚也是一愣,又见他醉成这副样子,眉头一皱,随即又一笑,笑看着温瑶锦:“有人总算是得偿所愿。”
温瑶锦听见哥哥打趣自己,脸儿一红,可是眼睛还是没能从司徒尚身上移开。
司徒尚只是看见一个红红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摇着自己的肩膀,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的头随着那手劲晃了又晃,越发觉得晕了。他又喃喃地问:“是你么?”不等温瑶锦回答,司徒尚忽然又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说:“你不是她,你怎么可能是她?”语意低沉萧索,让人听了说不出的难过。
温瑶锦一愣,本来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儿,见到司徒尚这副样子心里也是明白了两三分,心里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
温瑶锦扶着司徒尚,再加上旁边站着的温南云和季飞君,几个都是样貌极为出众的人,站在大街中央,非常显眼。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瞧了过来,眉梢眼角透漏出探究与好奇。温瑶锦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也知道司徒尚醉得不轻,这样是断断没法跟他正常地交流的,一抬手,招呼路边两个看上去像是侍卫的人过来:“你们,把他送到公主府去。”
季飞君当然想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告辞。没想到,刚从司徒尚的手中挣脱,又被温南云一把拉住了袖子。这位佑王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季飞君,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柏卓兄也一起过去看看吧?”季飞君想退后两步,却发现袖子被温南云紧紧地攥在手中,挣脱不得。
季飞君脑子里面飞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跟司徒尚见面之后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除了自己脱口叫了司徒尚的名字以外,并没有什么会引起温南云怀疑的地方,可是那时温南云离这里尚远,应该是听不到的啊。见温南云此时的眼神,季飞君就知道这位六王爷一定是对自己和司徒尚的关系起了怀疑,再说些什么都是错。
于是,季飞君笑道:“听说涵凌一直在找一位林姓公子,原来就是这位啊。不过……”季飞君故意撇了一眼醉醺醺的司徒尚,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淡淡道:“恭喜涵凌了。又得一位英才。”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季飞君这副样子倒像是看不起司徒尚,而故意说出来的反话。温南云的眼神这才缓了一些,笑道:“哪里是我要找,明明就是七妹放不下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瑶锦狠狠瞪了一眼。
季飞君皱眉,做出一副不适的样子:“只是这位林公子现在醉成这副样子……”
温瑶锦听季飞君言语之中似乎是对自己的心上人多为不屑,心里自然不太开心,截断季飞君的话:“季先生既然觉得身体不适,还是早点回府上休息才是。季先生是六哥的左膀右臂,可出不得什么闪失。”
季飞君等的就是这句话,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看了温南云一眼。
温南云见妹妹已经这么说了,自己要是再强留下季飞君就明显是对季飞君不信任了。万般无奈之下,道:“还是柏卓兄的身子要紧,既然觉得不舒服,更要好好休息。上个月父皇赐了一株三百年的人参给我,回头什么时候,让人送到柏卓兄那儿?”
季飞君连忙推让,和温南云又说了一会儿,才拱手告辞,不紧不慢地缓缓离去。等他估摸着温南云和温瑶锦兄妹两个再也看不见自己的身影的时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匆匆找到一个无人的小巷,拐了进去,浑身脱力地靠在巷子口冰凉的墙上,觉得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他张开手掌,白皙的手心中是四道血痕——握拳的时候太用力,指甲嵌到了肉里面,奇怪的是,竟不觉得疼。
司徒尚,司徒尚,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你如此落魄的样子。
季飞君用额头抵着墙,低低地笑了出来,只是那声音之中到底有几分快意几分悲伤,就不为旁人所知了。
浓浓的醒酒汤灌下去,司徒尚终于清醒了一点,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一张嘴,自己都闻到了自己嘴里面浓重的酒味:“姜姑娘?怎么是你?”
“我还要问林大哥呢。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温瑶锦这话有几分嗔怪,听起来极为亲密。听得司徒尚愣了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姜姑娘跟自己变得这么熟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姜姑娘,这里是?”
“林大哥不用担心,这是我家在京城的偏宅。我和六哥在朱雀街上遇到林大哥,就自作主张把林大哥带了回来。林大哥不会怪我吧?”
皇家的暗探不是养着吃白饭的。等待司徒尚醒过来的这段时间,温瑶锦早已经弄清楚了“林大哥”的身份:司徒尚,定国公司徒鹏的养子,二十有一,尚未娶妻,手握着司徒家十三银庄的生意,是司徒家不可或缺的人物。司徒尚自己不说破身份,温瑶锦也就不说,只当他还是那个林大哥。
司徒尚沉默了一会儿,面上也不知是酒意未退,还是因为被认识的人看到了自己酒醉的样子而觉得不好意思,竟然浮起了两朵红晕,整个人显得越发俊秀:“林某惭愧。姜姑娘见笑了。”
“林大哥,既然我叫你一声大哥,那你也就不要和我这么见外了吧?叫我瑶锦就好了,九天瑶池的瑶,锦绣河山的锦。”温瑶锦话毕,低头一笑,梨涡生晕,娇憨可人。温瑶锦从未做过这般小女儿情态的样子,不知道效果如何,于是偷偷抬了眼,用眼角觑着司徒尚的反应。
司徒尚觉得头有些大,不知道这位姜姑娘是怎么想的——女儿家的闺名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他隐约觉得现在他们俩的对话正超脱他的预料,向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拐了过去。而这个方向,是司徒尚不愿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