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尚笑着说:“妹妹不想下车去逛逛么?这个时候,外面最是热闹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鼎鼎有名的三度城,是与邻国接壤的地方,商贾通行,极其富庶。此时不知是什么节日,一行人竟然是赶上了庙会——一条街满满地全是商贩的小摊,被逛庙会的人堵的是水泄不通,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吃了包您还想!”
“王老大糯米糕,好吃不粘牙!”
“一样菜九样吃法——天下一绝啰……”
如此种种吆喝声不断,更是热闹非凡。林雪蝶睁大了眼,一双眼简直就像是黏在路边,她何时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自然是新奇的不得了,这也要看,那也要瞧。司徒尚也不拦她,只是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似随意地跟在林雪蝶身后,其实是从旁护着她,不让人群挤到她。看林雪蝶的目光在哪件小玩意上多留了一会儿,就让赵五他们把东西买下来。
林雪蝶发现之后,倒是回过身,静静地看着司徒尚,那目光是极清澈的,司徒尚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林雪蝶的目光隐隐有不悦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是一笑:“是哥哥多事了,不过妹妹看上什么就尽管买下来好了。”
林雪蝶福了一福:“尚哥哥的好意,蝶儿心领了。只是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去,知道的只会说尚哥哥对蝶儿好,心疼自家妹子,不知道可要说蝶儿不懂事,缠着哥哥买了这么些无用的物件回去。”
司徒尚倒是很意外地又看了林雪蝶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能从这么一件小事上想到这么多。看来他之前是小看了这个孩子,也小看了那位住在山上不肯回来的“姨娘”。
一行人这般容貌,在人群中想不扎眼都不行。赵五斟酌着说:“尚公子,这怕是不好吧……”司徒尚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宁朝风气虽不比前朝那么严苛,但是大家闺秀还是不会轻易露面的。眼下林雪蝶是司徒侯爷寻回来的小姐,就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怕是不妥。
“无妨,这里离京都尚远,况且……”司徒尚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兴奋不已的林雪蝶的背影,眼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忧虑:“这样的经历,对这孩子来说是头一回,恐怕也是最后一回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到那时,这孩子想像今日一般这样无忧无虑地在人群中行走,恐怕是不能了。
赵五知趣地不再答话,主子们心绪如何,还是能看出来的。他若是没有这点眼力,也做不到这个位置。这位尚公子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咋一眼看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相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这位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块儿,什么人都不放在心里的。不过也难怪,从小被那样对待着长大,能长成这样,也算是难得了。眼下这位爷明显是要护着这位新找回来的小姐,那自己又何苦让他不痛快?给自己找罪受呢?
司徒尚见赵五只是低着头,等得不耐,轻轻咳了一声,赵五醒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主子面前走神了,顿时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司徒尚见赵五那副样子,心中一乐,他向来不是个对下人苛刻的,于是也就一笑,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他们在后面这么一耽搁,跟前面的林雪蝶差的距离就有些远了。此刻人又多,想挤开人群,怕是有些难。好在这三度城一向太平,也不会出什么事。只要那孩子不离了自己的视线,就没什么大碍。司徒尚这样想着,也就由林雪蝶去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传出这样一个娇蛮的声音:“闪开,闪开,不要挡了本姑娘的道!”人们顺着那声音的来源看过去,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着红衣,样貌极为明媚,惹得不少人回头看她。那姑娘脸儿一仰:“看什么?!快躲开!”手中马鞭一扬,就要打到周围人的身上去了,正乱着,她牵的那匹马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受了惊,人立起来。
这般危急情形,那姑娘倒真真是好胆色,只是脸色白了白,上前一步抓住了奔马的缰绳。马儿平时乖巧听话,一旦发起狂来,哪个能拦?竟是把人甩了出去。此刻马儿没有了主人的束缚,更是发狂。人们见了,哪个还敢在那里站着,自然是四下逃命,林雪蝶如同一叶小舟一般,被人潮挤到了路边。眼看马的前蹄就要踩在她的脸上。众人一阵惊呼。
林雪蝶躲闪不及,只能看着那马蹄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全身动弹不得,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扑了过来,行云流水般一只手带住了林雪蝶,将她护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手腕徒转,一刀斩下去,那马身首分离,鲜血直喷了出来,却没有半滴沾到这人身上。人群爆出喝彩声:“好俊的功夫!”却原来是司徒尚。
司徒尚放下林雪蝶,迅速四处扫过一眼。见周围没有任何可能知道他身份的人,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终于略略放了下来。
情急之下,他方才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用了功夫!
幸好,这次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这里离京城又远。司徒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这是他保命的底牌,绝不能任人随意知晓。
他脑子里面乱成一团,直到听到林雪蝶叫自己。
“尚哥哥……”
司徒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揽着林雪蝶的腰,连忙松开,低下头,关切地问:“妹妹没事吧?”
林雪蝶长到这么大,从未经历过那样生死一线的场面,胸腔里像有人拿了鼓槌在梆梆地敲,吓得脸色发白,两腿发软,可还是强撑着,咬紧了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司徒尚刚想开口安慰一下林雪蝶,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孩子娇蛮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
两人一同回身,却是刚才牵马的那个红衣姑娘,指着司徒尚的鼻子:“你这狂徒竟然敢杀了本……本姑娘的马!你活得不耐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