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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戍边功臣(4)

此时的西汉朝廷,对西域各国发生的变故并不完全了解。护送郅支单于儿子西去的卫司马谷吉已被郅支单于杀害,朝廷还以为谷吉活在人间,后派使者去西域打探,才知道谷吉早已被杀。朝廷不想让谷吉就这样死了,要求郅支单于归还谷吉的尸骸,郅支单于不但不给,反将汉朝使臣一一拘押,百般凌辱,甚至写信嘲讽汉元帝。郅至单于骄横无礼、目中无人的行为,终于激怒了汉朝廷。

汉元帝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朝廷任命甘延寿为西域都护骑都尉,陈汤为西域副校尉,出使西域。

陈汤出身贫寒,酷爱读书,学识渊博,智慧过人,与甘延寿一正一副,一武一文,算是一对绝配。到了西域之后,两人多次分析西域形势,认为郅支单于虽然强大剽悍,但没有坚固的城池,又树敌过多,如果汉军对他发动攻击,一定能够获胜。两人认为,西域的混乱局势对汉军非常有利。只要把握好机遇,消灭郅支单于,就能建功立业。

陈汤建议,采取先发制人的战术,对郅支单于发动袭击。他认为,只要把西域各地屯田戍边的汉军将士集中起来,再加上乌孙国的军队,一起攻打郅支单于就可取胜。甘延寿觉得陈汤的计策不错,但是提出要先奏明朝廷同意,才能依计而行。陈汤则认为,朝廷大臣空谈成风,常常议而不决。如果按常规办事,把作战计划上报朝廷,就会坐失战机,不如一边作战,一边上报朝廷。甘延寿准备上书朝廷,忽然得了急病,只好把写奏章的事暂时搁置起来。

就在甘延寿治病期间,陈汤自作主张,假传诏令,把西域屯田戍边的汉军调集起来,同时下令征调了西域15国的兵马,总计4万多人。甘延寿见各路兵马已经集中,如果贻误战机,损失更大。他和陈汤上疏,向朝廷汇报西域军情,自我弹劾矫诏之罪,同时,指挥军队向郅支单于城开拔。

各路人马被编为六校,分南北两路,向郅支单于城进发。南路翻越葱岭(今帕米尔高原),经大宛国向西进军。北路由甘延寿亲自统领,从温宿国(今新疆温宿县、乌什县境内)出发,经乌孙国到达阗池(今吉尔吉斯共和国伊塞克湖)以西。

大军进入康居国后,甘延寿和陈汤严格约束将士,不许抢掠百姓,得到了康居国人的支持,并与康居国贵人屠墨歃血为盟。进军路途中,汉军遇上屠墨的儿子,请他做向导向郅支单于城进发,最后在离城30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准备战斗。

郅支单于得到汉军攻打的情报,首先想到的是逃跑。他听说康居国人给汉军当了内应,又听说西域15国派出了军队同汉军一起来攻打他。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平时树敌太多,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茫茫草原,到处是敌人,即使逃离郅支单于城,他去哪里藏身呢?

郅支单于转念一想,汉军是远征军,跑了几千里的路,一定不能久战。他们攻城,如果久攻不下就会撤退,他决定死守。由于兵力短缺,他把自己所有的阏氏、夫人(即妻妾)、宫女都赶上了城墙,参加防守。

汉军攻城前,郅支单于派出百余游骑偷袭汉军营地。汉军早有防备,见匈奴骑兵来袭,立即开弓射箭。刹那间,箭如雨下,射得匈奴骑兵人仰马翻,剩下的人马立即后撤。汉军一看匈奴撤退,立即派出骑兵追击,一直追到城下,将郅支单于城团团围住。

汉军在城墙四面架起云梯,一齐攻城,最后攻破城墙,杀入城内。军侯杜勋身手敏捷,抢先一步,割下郅支单于的首级。

这场战斗,历时一天一夜,汉军杀死单于、阏氏、夫人、太子、王及属下1500余人,生擒大小头目100多人,俘虏匈奴兵卒1000多人,还搜到汉臣使节2人和谷吉所带的诏书,至于缴获的金银财宝则不计其数。郅支单于这支匈奴终于被汉军歼灭了,威胁中原与西域交往的凶恶势力铲除了,丝绸之路重新打通了,西域各国以及来往商队无不欢欣鼓舞。

歼灭郅支单于的捷报传到长安,汉元帝召集群臣,就甘延寿和陈汤矫诏发兵,歼灭郅支单于一事展开讨论。朝堂上,丞相和御史大夫对此十分恼火。中书令石显过去喜欢甘延寿,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他,可是甘延寿坚决不娶,伤了石显的面子。对此,他一直怀恨在心。借甘延寿矫诏发兵的事,他在朝堂上大做文章,说什么甘延寿歼灭郅支是有功,但矫诏兴兵犯了大罪。他功不抵罪,不仅不能加封晋爵,还应该治罪。丞相匡则认为,甘延寿和陈汤矫诏兴师,犯了大错,如给他们加封晋爵,以后出使的大臣就会争相效仿,凭空惹出许多事端,甚至为国家招来灾难,此种歪风邪气断不可开。汉元帝本想给甘延寿和陈汤加封晋爵,一听这些话,没了主意。恰在这时,作为监察官的司隶校尉,又查出了陈汤私藏战利品的事。这对甘延寿和陈汤来说,又是雪上加霜。

这时,掌管皇帝亲族和外戚事务的刘向站了出来。他首先针锋相对地陈述了郅支的罪行,然后列举了大量有功有过受到封赏的历史事例,说明皇帝应该对甘延寿和陈汤进行封赏。

刘向是楚元王刘交的四世孙,也是当时著名的学者和大臣,说话极有影响力。他的一番言论说得反对封赏甘延寿和陈汤的人理屈词穷。元帝终于下诏,肯定了甘延寿和陈汤的功绩,赦免了他们矫诏发兵的罪过,准备封两将军为千户侯。这时,匡和石显又跳了出来,他们说,甘延寿和陈汤歼灭的郅支,不是真正的匈奴单于,不能按照斩杀单于来计算功劳。元帝听了,只好改变主意,封甘延寿为义成侯,食邑三百户,官拜长水校尉;封陈汤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官拜射声校尉,加赐黄金百斤。

后来,甘延寿由长水校尉转拜为城门校尉、护军都尉,病逝于任所。

英雄归来泪满襟:度辽将军张奂

东汉晚期,内有宦官专权,外有强敌入侵,社会乱象丛生,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盼望好官清官,保护一方平安,是百姓的普遍愿望。这时,陇原出了一位万民爱戴的大将军,他就是张奂。

张奂,字然明,生于公元104年,卒于公元181年,敦煌渊泉(今甘肃瓜州县)人。他家世居渊泉,是当地望族,父亲张惇,曾任汉阳郡太守。少年张奂,才智过人,勤奋好学,曾拜太尉朱宠为师,钻研《欧阳尚书》。后来在大将军梁冀幕府任职,任博士(管理图书、传授经学的官员),研究牟长的名著《尚书章句》(又名《牟氏章句》),嫌其废话太多,把原书45万字删减为9万字,献给汉桓帝刘志,一时名震京城,调任东关。当时的东关,是国家图书馆和修史馆所在地,也是京城的学术中心。张奂在这里具体从事什么工作已不可考。不久,他得了一场大病,辞去了东关的职务。后来,在朝廷“举贤良”的选拔中,他以对策获第一名的成绩被任命为议郎。议郎一职,名为“顾问应对”,实际上没有固定的职责,是朝廷选贤良中选出的优秀人才的一个过渡性职务。

桓帝永寿元年(公元155年),张奂的才能受到朝廷重视,由议郎调任安定属国都尉(相当于郡太守)。当时的安定属国,类似于今天的民族自治地方,是朝廷为了安顿归依的少数民族专门划出的区域。属国都尉的驻地设于安定郡三水县(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东)。

张奂就任安定属国都尉不久,南匈奴首领左跔鞬台耆与且渠伯德纠集7000余人起兵叛乱,分布在安定、上郡、北地一带的东羌,也出兵响应,进攻张奂的驻地。当时,军营中仅有200多名士卒。张奂得到叛军进攻的消息,立即上马,要带领仅有的200多士卒出击。营中一些军官认为,200多人要攻打数千人,寡不敌众,绝无取胜的可能。大家一齐跪在地上,力劝张奂不要以卵击石。张奂不听,坚持出兵。途中,他一面调集将士,一面派出将领前去东羌营地,晓以利害,宣传朝廷的和善政策。不久,汉军切断了南匈奴与东羌的交通,使东羌与南匈奴失去了联系。这样一来,东羌的反叛首领慌了。最后,他们听从了张奂的劝告,相继投降汉军,并会同汉军攻打南匈奴叛军,取得了一个个胜利。

平叛胜利以后,羌人首领非常感激张奂,认为要不是张奂对他们晓以利害,及时招降,他们可能一错再错,给部族带来灭顶之灾。为了感谢张奂,他们献给张奂骏马20匹、金器8件。张奂看到礼品,即设宴席,请来羌人首领,谈到大家送的礼品时,他举起酒杯,将酒倒在地上,慷慨激昂地说:“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意思是说,在我的眼里,马和羊一样普通,我不能把它关进自己的马厩,当成私人财产;黄金跟小米一样廉价,我不能把它装进自己的荷包。说完,把马匹和金器退还给了羌人首领。

张奂之前的几位都尉都贪财如命,常巧取豪夺,向羌人索要财物,羌人对汉人都尉非常反感。张奂如此正直廉洁,大家备受感动,心悦诚服。在张奂的治理下,安定郡社会稳定,各族百姓安居乐业。

桓帝延熹元年(公元158年),朝廷调张奂担任使匈奴中郎将,进驻南匈奴的单于庭美稷城(今内蒙古准格尔旗纳林镇北),代表朝廷管理匈奴事务。当时的美稷城,既是单于庭,也是朝廷专门用来安置归附匈奴的一个基地,对整个民族地区的稳定具有重要作用。这年十二月,南匈奴各部在休屠王的率领下起兵叛乱,火烧了度辽将军驻地的军门。张奂率领的汉军,见到附近军营被烧,十分恐慌,急忙去找张奂,发现张奂稳坐帐中,神色平静,正在给弟子们讲解儒家经典。军士们见他们的将领如此镇定,也不再慌乱。

张奂是东汉有名的战略家,对不同的敌人,总是采取不同的战略战术。对于这次叛乱的匈奴各部,张奂采用不同的战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首先,他诱降了参与叛乱的东胡乌桓部族,斩断了休屠王的左膀右臂,然后采用突袭的办法,击败了南匈奴叛军各部,确保了东汉王朝北部边陲的安宁。

东汉桓帝刘志在大将军梁冀的扶持下少年登基。朝廷大事,均由梁冀集团把持。延熹二年(公元159年)八月,桓帝在宦官单超等人的协助下,捕杀了大将军梁冀,并将梁家满门抄斩,受梁冀牵连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等官员数十人被杀,还有梁冀的故旧300余人被免官禁锢。张奂曾在梁冀府中做过官,也算梁冀的故旧,因此受到牵连被免官禁锢。

为了营救张奂,一身正气的名将皇甫规先后7次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启用张奂。4年以后,朝廷才解除了对张奂的禁锢,任命他为武威郡太守。武威任职期间,张奂推行平徭均赋的政策,减轻百姓徭役税赋,深受百姓爱戴。当地百姓为他修了祠堂,以示纪念。

张奂在武威任太守期间政绩突出,受到朝廷重视。延熹六年(公元163年),他被任命为度辽将军,进驻曼柏(今内蒙古东胜东北),代表朝廷管理鲜卑和乌桓等东胡事务。在张奂的治理下,幽州和并州地区社会稳定,各民族相安无事。他在社会管理方面的卓越才华再次引起朝廷的注意。延熹九年(公元166年),朝廷提拔他担任大司农。两汉时期,大司农地位显赫,为九卿之一,主管国家的农业、手工业、盐业、冶金业等,实际上是国家管理经济的最高长官之一,在一定程度上掌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

多年来,张奂率军镇守北方边境,北方诸民族各部落慑于张奂的威名,不敢骚扰边境。听到张奂调往朝廷的消息,不安分的鲜卑人首先蠢蠢欲动。他们勾结南匈奴、乌桓人等开始骚扰汉朝边境,掠杀汉朝边民。起初,这种掠杀活动规模较小,后来发展到三四千骑一拨、五六千骑一拨地攻打边塞,杀害百姓,抢掠财物。秋天,边塞粮食收获,他们的攻打更加频繁,西到酒泉、张掖、凉州,东到幽州、并州,北部边境9郡都有外族叛乱,鲜卑、乌桓、东羌、先零羌,无一例外,都加入了叛乱行列。北方边境狼烟四起,边民处处遭殃。朝廷天天都会接到边境的战事急报,一时慌了手脚。为了平息叛乱,朝廷又委任张奂为使匈奴中郎将,镇守北部边境。

南匈奴和乌桓人听说张奂又任使匈奴中郎将,并率大军来到边境,便害怕起来,叛乱首领率领部族20余万人,很快投降了张奂。鲜卑首领自知不是张奂的对手,率领部族迅速退出边塞。对于投降的南匈奴部族,张奂采取了区别对待的政策,首恶分子一律严惩,胁从者从轻发落,对一般部族百姓则进行安抚,妥善安置。张奂推行的民族和解政策,受到塞外各部族的热烈欢迎,也为朝廷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桓帝延熹十年(公元167年,同年六月改为永康元年)春天,西北羌人再次叛乱。先是东羌和先零羌攻打关中,他们围祋栩(今陕西省耀县),掠云阳(今陕西省淳化西北部),来势汹汹,关中一带四处告急。夏天,羌人一度攻陷汉军两营,杀汉军千余人。冬天,东羌进攻位于长安西北部的三辅(即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面对西北羌人的叛乱,张奂派出司马尹端和董卓率军反击。二将对叛乱羌人围追堵截,内地百姓也起而反羌。很快,汉军杀了羌人叛乱首领,并俘获羌兵上万人。张奂又一次平息了羌人叛乱,长安的门户三辅地区才获得了宝贵的和平与安宁。

张奂率军平叛,功成名就,于灵帝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凯旋回朝。按张奂的功劳和朝廷的惯例,应该给他封侯。可是,当时宦官把持朝政,张奂又憎恶宦官,不愿与宦官同流合污。所以,张奂未能封侯,仅仅得到朝廷赏钱20万。

张奂一回到洛阳,就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公元167年,汉桓帝刘志驾崩,公元186年正月,年仅12岁的灵帝刘宏即位。刘宏年幼,无力处理朝政,窦太后临朝听政。窦太后之父窦武,因拥立灵帝有功,被封为大将军,与太傅陈蕃一起辅政。当时,朝中宦官势力非常强大。窦武与陈蕃多次密议,企图驱除宦官势力,窦太后却犹豫不决,延误了时机。这年九月,窦武与陈蕃的计划泄漏,宦官曹节等人发动政变,抓捕窦武等人。窦武组织北军起兵平叛。恰在这时,张奂率军回到京师洛阳。宦官曹节等人假传圣旨,要张奂率军围攻窦武。张奂不明真相,听从宦官指挥,率军攻击窦武,最后迫使窦武自杀,太傅陈蕃被杀,窦太后也被宦官劫持,幽禁于南宫。

宦官认为张奂围剿窦武有功,任他为少府,重拜大司农,并要论功封侯。已经明白事情真相的张奂对自己的行为悔恨万分,拒绝封侯,又再上书,为窦武和陈蕃申冤,要求灵帝为他们及家人平反昭雪。张奂的行动再一次激怒了宦官曹节等人。在朝廷,张奂处处受到宦官刁难,降了官职,还受到朝廷罚俸赎罪的处分。张奂忍无可忍,伤心至极,只好辞官回家。

张奂解甲归田,从此闭门不出,天天与弟子钻研儒家经典,著书立说,写有《尚书记难》一书,计30余万言。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一代奸雄董卓趁机而起,称雄天下。他听说张奂赋闲在家,十分惋惜。他派哥哥携带重礼,请张奂出山。张奂厌恶董卓的为人,拒绝出山。

汉灵帝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张奂病逝于家中,享年77岁。张奂功勋卓著,品德高尚。他死后,一些地方为他修了祠堂,世世代代纪念他。

张奂之子,也都是历史名人。长子张芝,善于草书,人称“草圣”,次字张昶,也善草书,与张芝齐名,受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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