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侧妃一边为凝裳布菜,一边支支吾吾地,脸上有些犹豫的神色,“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妹妹,就怕你多心,也不知当不当问。”
凝裳放下筷子,转过身正面对她,嘴角仍是微微的一笑,“有什么,娘娘不妨尽管问。凝裳若是知道,自然会如实相告。”
“前两天,妹妹听了我的话,进了幽宁苑。说这话可能妹妹不信,不过我也真是不知道,王爷那么严厉。”她说着,还叹了口气,“差点还了妹妹,真是过意不去。不过好在妹妹因祸得福,能得到王爷的宠爱。”
凝裳不想跟她争辩,只是点了点头,保持笑容。
“不过,我也好奇的很,到底那园子里是什么样的?妹妹能不能跟我说说,里面到底有什么?”
凝裳无奈,看来幽宁苑在王府中,真的是人人敬畏又人人好奇的一块地方。不过其实,那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若非要说有,也不过是萧墨一份尘封的记忆。
“幽宁苑,不过是一处子子所居的别苑,其他的,也没什么。”
话说完,萧侧妃的眼中明显有些愤恨,纵使她遮掩,也还是显露出来。
“妹妹不知道?王府里,不是没有正妃,而是唯一的正妃,早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连第一个进门的容侧妃也没有见过。”她说着,表情有些暗淡下去,“其实我们不论怎么争,也比不过一个死人。”
萧侧妃说着,拿起酒壶,在凝裳的杯中斟了满满一杯,“是我多言了,妹妹别在意。来,我敬妹妹一杯。”
凝裳端起酒杯微微嗅了嗅,酒香扑鼻。她看萧侧妃迟迟不饮,不想也知道,酒中有问题。不过,幸而她已经提前服过解毒丹,问题应该不大。
将酒杯凑到嘴边,凝裳对着萧侧妃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日子还要照过。所以,算是姐姐对不起你了。”
她话音未落,凝裳已经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不可能,她明明吞下了解毒丹,怎么还会中毒。而且,这个感觉,分明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妹妹,呆会我替你多少些香烛元宝,也算是尽了情谊了。”
走廊处,婢女的高声喊道,“娘娘,王爷来了。”
萧侧妃猛然一惊,看着已经在地上抽搐的凝裳,表情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索性一咬牙,重新坐回位上。
为一个贱婢的性命,她不信他真的会动她。
“王爷,您是来与妾身共用午膳的吗?”萧侧妃上前迎着萧墨,使了个眼色示意下面人赶快把凝裳拖到后面去。
萧墨扫视了房间一眼,看也不看萧侧妃一眼,“凝裳人呢?”
“王爷是来找凝裳妹妹?真是不巧,刚刚用膳时妹妹说她身体不适,就暂且回去了。我看她,似乎是棍刑还未痊愈……”萧侧妃试探性地问道,“王爷,要不要先回去探视妹妹一下?”
“还是算了,让她休息吧。”说着,萧墨径自在桌边坐下,“一起用膳吧。”
萧侧妃的脸色骤然一变,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凝裳还在她的房间里,如果给萧墨发现了,该如何是好?然而很快地,她就回复过来。萧墨难得才能与她一起用膳,难道要把他硬生生往门外推不成?就算凝裳死在房里,只要收拾的好,一样可以瞒天过海。
而此时,凝裳侧身躺在房内的地板上,听到了萧墨的声音,却苦于无法出声。口中被白绢塞住,双手也被系上了绳索,无法脱身。
身体内是如火烧一般的疼痛,心口处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划过,痛得连呼吸都如针扎一般。这是怎样强烈地剧毒,她想也没想过萧侧妃居然有能力找到这样罕见的毒药,是她太过轻视萧侧妃想要除掉她的决心了。
“王爷,这一道鲜汁竹笋您尝尝。”
她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的对话,强行提气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挣脱绳索。但若是那样,只会让促使毒发的更快。到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是萧墨能够发现她。
可能,就算是发现了也无用。她能看到对面的铜镜中,苍白的面庞上,双颊与唇色那样鲜红。就如同上了色彩瑰艳的胭脂。那是血色,这种毒,血胭脂。
这世上,无药可解的毒药之一。
猛然一口鲜血喷出,却因为口中被白绢堵上而无法张口,浓腥地血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每咳一次,胸口的疼痛就加剧一分。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已经让她无法分辨房中的陈设,她忽而想要笑,却没有力气勾起唇角。
这些天来,她为何总是这样轻易地在死亡边缘徘徊,一次又一次因为萧墨……
明明此刻,他们那样的近。只要她一伸手拉过门,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却是,这样难。
渐渐地,她连呼吸也觉得困难,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这一次,她只要闭上眼,就能回到十年前了吧。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
“这酒……”
“王爷,这不是什么好酒。来人,给王爷换上上好的……”
萧墨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片片碎裂的瓷器中,清冽的美酒在触地的霎那间变成了诡异的鲜红色,触目惊心。
血胭脂。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雕花的精美木门被狠狠地推开,看到地上的凝裳,他忽而就觉得有些胆怯。她的双颊,红唇,被鲜血浸湿的绢帕,无一不让他胆怯于她的生死。
直到她睁眼看着他的双眸有氤氲的水雾,他才慌忙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王爷,妾身……”
萧侧妃话未说完,萧墨甩手一个巴掌将她打得趴在柜台上,琉璃的杯盏摔了一地。她回过身的眼神像是狰狞地滴血,“王爷,你……居然为了一个贱婢打我?”
萧墨抱起凝裳,拭去她唇边的血迹,却擦不去她唇上如胭脂一般的红。他看向萧侧妃的目光,不复往日的阴冷与漠然,而是决然地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有着撕裂一切的欲念,“萧敏,我会让你生死不能。”他说完,就径直离去,头也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