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身体的恢复能力大约真的比寻常人强,当天木青进宫来给她看了,晚上她的身体就基本上没多大问题了,好在云桓还算比较厚道,给她放了十天的假,当然表面上的嘉奖也很丰厚,英勇护主啊,这可是大功一件。
结果就是千寻回去的第二天,来探望她的人就踏破了将军府的门槛。
明明千寻的身体已经康复了,木青还是非要逼着她喝那难以下咽的药,于是千寻趁着管家田伯来通知她说有人来访就赶紧支开端着一碗黑乎乎药的木青,也没去见那些来献殷勤的人,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外面正在疯传昨天晚上的行刺事件,说法五花八门,各种版本,俱是舌灿莲花,有的说的连当时身在现场的千寻也不禁要怀疑她自己的记忆力了,不过真正让她感兴趣的是其中的一种说法:
“你们说昨晚是怎么回事,七喜戏班怎么胆敢在那么吉庆的日子做这种事?”
“就是说啊,凤仙班主领着戏班走南闯北多年,足迹遍布天昭,可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啊。”
“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吧,一个小小的班主,给她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那你的意思?”
“依我看,这事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谁敢做这样的事,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我看这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大皇子。”
“这种事可别瞎说。”
“不是我瞎说,好多人都这么讲,你们想想,皇上登基了,谁最不满?”
“这个倒也是,我听我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起先皇驾崩的那天晚上,风将军宣读了圣旨后,大皇子还闹腾来的。”
“是不是啊。。。”
“真是可怕。”
在街上逛了一圈,这种说法是听得最多的。确实,以云昭的性格不该像这么久都没动静的,这次真的是他买通的七喜戏班的人吗?看时间也是下朝的时候了,千寻就进宫去找云桓。
给千寻进去传话的小太监说云桓正在和景培议事,千寻还在想他们两个又在商量什么,就见御书房的门开了,云桓亲自迎出来,后面跟着景培,一见她就皱起眉头,急走两步到她跟前:“你不好好在家休息,乱跑什么!”
“喂,当我是你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啊,我可没有那么柔弱。”千寻一拳打过去,“怎样,力道如何?”
“好了,好了,进去说吧,真是。”云桓说着拉她进了御书房,一把把她摁倒在椅子上,强塞给她一杯茶,“木青呢,不是说让他看着你吗?”
“好了,没看我这么精神吗,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罗嗦。”千寻打断他,他闻言黑着脸瞪过来。
“说来阿千你这是什么身体,那个被刺到胳膊的侍卫才刚醒,你怎么就活蹦乱跳了。”景培跳出来打圆场。
“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你们一个个太大惊小怪了。对了,你们两个躲在里面密谋什么呢?”千寻问。
“你猜?”景培贼兮兮道。
“猜你个大头鬼。”千寻一听他这种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景培笑了两声,自觉无趣便自问自答,“我们离城要来贵客了。”
“啊?”千寻奇怪,能有什么贵客,各国该来的使者在云桓登基的时候就都来过了。
“还是你的老相识呢。”他依旧一脸欠扁的笑。
“说谁呢?”千寻来回看着他们两个。
“先卖个关子吧,保证到时候你会大吃一惊,您说呢,皇上?”他转眼看向云桓。
“切。”千寻不满地别开头。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皇上,臣先行告退了。”景培躬身道。
“恩。”云桓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见景培出了门,千寻便问出她来的目的:“昨晚的事情查出来了没,是谁指使的?”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云桓不再端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回道。
“这个,真是云昭做的?”千寻再问。
“还没查清楚呢。”他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
“查清了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他低声道。
“你大哥不是个安分的人,还是早点解决了这事吧。依我看,不如你找个理由把他送到外面的行宫里去,有人看着他掀不起风浪,你也好省心。”千寻想云桓大约是不希望兄弟相残的,再说云昭虽说狂妄自大,但也终归不是罪无可恕的大恶之人,倒不如送出去,断了云昭那派人的念头,远离皇城,他以后的生活也不至太过艰难。
“这事容我再想想吧。”他抚着额头。
千寻还是三天后去军营巡视的时候才知道那天他们两个说的所谓神秘的贵客是谁的。原来是秦国要来人了,因为上次云桓登基时秦国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这次云桓要在他生辰的那天大婚,所以就承诺了说要派人过来,据说还是个挺有分量的。
依着景培上午说的是她的旧识,那肯定是在槐山书院认识的,那时书院秦国的人最多了,但是其中看起来最有权势的就非他莫属了,这次的“贵客”会是他吗?要真是如此,那对千寻来说可算不得一个好消息。
半个月后,刑部连同律政寺呈上了审问七喜戏班的结果。班主凤仙一口咬定是自己和云桓结仇要刺杀他,没有任何人指使,戏班内其他参与刺杀的人都在那晚就被当场击毙,剩下的人对此事便是全然不知情了。
但是这也说不通啊,凤仙的过往经历相当简单,根本无从说起和云桓结怨,所以大部分人对此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另一方面,选秀的事却丝毫不受影响,正在如火如荼地进展中。
这几天天气转凉,一众从落华各地选上来的秀女早在半个月前就被陆陆续续地送入宫中筛选,每天都有数十辆马车驶进皇城,上面载着的都是如花似玉的花季女子,千寻坐在酒楼里,看着皇城的大门缓缓地开启又关闭,把那些女子隔离在了里面的世界,心中微微惆怅。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九重宫门,更甚那侯门许多,她们中的很多人,或许从此就要被永远地留在这个地方,把青春和性命都埋葬到这遮天宫阙之中了。
千寻觉得自己终归是幸运的,因为她甚至无法想象,若换做是她,失去了自由,折断了翅膀,那这以后的漫漫长路该怎么走下去。
但便是如此,依旧有人挤破头地往里钻。离城的那些贵女们早些日子也被送了进去,云亭临进去前还特地来找千寻,核实她是不是真的一定不会入选,在得到千寻肯定的答复后,就兴致高昂地去了,说不定没有心理负担的她已经把这次进宫当成是免费观光了。
闲得无聊的时候,千寻也硬拉着云桓去偷偷看过那些秀女们,两人躲在房顶上望下去,果然远远望去一群莺莺燕燕相当的养眼,虽然天气冷了,但大多数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好身段还是衣着单薄,看得千寻都不禁担忧这些娇弱的女子们能否扛得住天气的变化和严酷的教习。
果然想当皇帝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看着她们每天的那些学习项目,千寻自认为她是永远也达不到那些个境界的,什么笑不露齿,轻移莲步,柔声细语,还要考女红,才艺,厨艺,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选美大赛。
“怎么样,皇帝陛下,看着还满意吗?”千寻故意问被她拉着趴在屋顶的云桓。
他板着脸瞅了千寻一眼,别过头去。
“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看到这么多美女也没反应!”千寻猛地凑到他脸前,贴近看着他,“哈!脸色微红,呼吸急促,喉结滑动,”边说边不怀好意地顺着往下看,“还有——”
“够了!”这下云桓真的恼羞成怒了,一把推开千寻,差点把她推下去,声音也大得几乎就被下面的人听到了。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又生气了。
不过千寻显然还是小瞧了云桓,他是个行动派,得罪了他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天千寻简直如老牛般被驱使着东奔西跑,这个小气鬼,千寻恨恨地想着,平白无故给她布置了那么多任务,明明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嘛,而且还没有加班费,可恶!
不过千寻却也不愿放弃欣赏美人的机会,虽然云桓勒令了她几次不准再靠近这边,但她还是一得闲就溜过来瞧瞧,当然,在看她们训练的时候,也顺便看到过好几场女人们之间的战争。
平日里的那些小摩擦,拉帮结派就姑且不说了。有一次,训练秀女的师傅让她们在规定的时间内绣出一幅绣品,千寻亲眼看见在冯依兰早早绣好后,有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一个拉住冯依兰和她说话,另一个偷偷在她的绣品上拿黑炭画了一大块黑,结果最后冯依兰的绣品被评成了最末等。
在平时,冯依兰也是众女排挤的对象,在千寻看来她为人还是很和善乖巧的,但是女人或许对比自己强的有天生的敌意,她这段时间过得着实不容易,经常被欺负的掉眼泪,好几次都是云亭那丫头充女侠站出来替她说话,现在两个人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样子。毕竟她们两个都有强硬的后台,其他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怎么样,所以就会使些阴招了,千寻不由替云亭这丫头捏把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的了女人们没有硝烟的战争。
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情况跟云桓讲一讲呢?千寻转念一想便又作罢,宫里的人包括负责训练她们的女官,哪个人笨呢,在宫里生活的久了,想必也看惯了这些伎俩,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想要当皇帝的女人光有才貌是不管用的,还要能够在宫里生存下去才行。
那些找茬的也真是不够聪明,包括平日总是一脸高傲身后跟着一堆人的谢心卉,谁最后会是皇后,云桓心中怕是早有定论了,这其中那么复杂的政治关系,又怎么会是她们使几次绊子就能阻止了的呢。
在一众秀女中还有一个比较突出的就是霍典的侄女霍思燕,年纪也就是十五岁,却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符的冷静镇定,长得眉目清秀,平日总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却有种让人不敢去冒犯的气质,连张扬的谢心卉也从未找过她的麻烦。
其实落华作为坐落在漓江畔的国家,孕育出的女子也多是温婉如水,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韵味,大部分人都是很优秀的。这么多人,不知道最后云桓会挑多少个,千寻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去赌场大捞一笔的,但是对这个问题云桓总是避而不答,让她急得心痒痒。
就这样,严酷地训练了将近一个月后,那些女子们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云桓生辰的前几天,一直深受落华人关注的选秀终于到了最后的角逐了。据说那天云桓会亲自挑选那些合格的秀女,确定最后的妃子人选。
千寻本来是很想亲眼看看那种盛况的,可偏偏在几天前接到了云桓下达的要她去外地剿灭山贼的任务,怎么说都是正事重要,她只好领着人马出发了,去了五天,等她回来的时候,选秀早就结束了,对此千寻很怀疑云桓是不是特地把她调开的。
所以千寻也只是探听到了结果,云亭如愿以偿地落选了,不过比较出人意料的是云桓并没有选出他的皇后,呼声最高的冯依兰也只是被封为了兰妃,方惠珠也是封的妃,霍思燕是昭仪,还有一个地方官员的女儿也被封了昭仪,最奇怪的是封得最高的竟然是谢心卉,是贵妃。
这就是这次选出的阶位最高的几个了,除了这几个高阶妃嫔,云桓也没再留多少人,总共**有品级的也就二十个出头,在历来**中也算少得了,剩下就是一些出身低微的被选作了宫女。
千寻猜测云桓大概是想以此来平衡朝堂的势力,并造成世家之间的矛盾的,至于他为什么不多选几个美人相伴她可就捉摸不透了。
圣旨在选秀完的当天就发到了各家手中了,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忧。
本来是定的要在云桓冠礼当天同时迎娶皇后的,现在只有妃嫔的话按惯例来说是不需要大婚那样的诸项礼仪的,不过鉴于云桓尚未有妻妾,**无主,而且届时秦国会有使臣前来,朝臣商议一番后便决定迎娶贵妃谢心卉时办个小规模的仪式,时间定在云桓冠礼后的第二天。
千寻为此事着实生了云桓几天气,他若肯早通个气儿的话她现在岂不是赚大发了,不过很快这种心情就变成幸灾乐祸了,因为这谢心卉到底也不是皇后啊,所以暗地里押了注的众人纷纷跑去赌坊大闹,要求退回本金,赌坊哪儿肯,但耐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结果离城最大的赌坊老板就卷着银子跑路了,因为他也赚得最多,其余赌坊纷纷效仿关门搞失踪,离城一众明里暗里的赌徒们一时怨气冲天。
千寻这边一个人还没乐呵完,云桓就派了身边的内监传旨了,千寻展开一看却是一张空白的圣旨,微愣片刻便了然了,再次感叹了一番云桓的小心眼儿,颠颠地提了食盒进宫去给云桓赔罪。
云桓这厢被千寻的几道小吃哄得龙颜大悦,当下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赏给了千寻,千寻正喜滋滋地算计着这笔买卖,一瞥眼瞅见正向云桓汇报情况的那位暗卫同志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再一看去,登时不淡定了,这可不是前几天跑路的那位赌坊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