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从小到大肚子疼从来不开玩笑的话,千寻会认为他是在逗她玩儿,但是现在,只是心里一片空白,竟是再也没有办法思考了。
“别这样,阿千,还不一定,我们现在立马就赶过去,别哭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千寻听到肚子疼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脑子也突然活络起来,对!很有可能是秦祥钰知道了她在这里,想用穆风引她去秦国,这一定是他们的陷阱,对,肯定是这样的,穆风常年待在山中小屋,根本不与外界接触,现在知道她快回去了,怎么会突然跑到平川去,更何况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有人能轻易对他下了手!
千寻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努力地压下心头的不安,肚子疼去隔壁喊了赵无名,三人提了包袱,连夜快马加鞭赶往秦国。
“怎么办,先去平川还是师父那里,或者说我们分开走?”策马飞奔出了宣城,肚子疼问千寻。
“我也不知道,”千寻发现她现在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你拿主意吧。”
“那我们一起走,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先去师父那里!”肚子疼当机立断。
一天换了三次马,几乎没有休息,第四天的凌晨三人就赶到了临安镇上,穿出小镇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千寻心里怦怦直跳,想到这么久没见穆风了,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有没有怪她的迟到。
一路直奔上山,山中小屋还是当年的样子,连院里的摆设都没怎么变,转眼她来这里都七年有余了,但是这里的时光却仿佛不曾流走,真好。
现在这个时分正是一天中最冷的,山中还有薄雾,寂静无声。
千寻缓步往穆风的卧房走去,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她的手放在门上,却忽然失了敲门的勇气,她暗自嘲笑自己的怯懦,敲上门,门却自己应声而开,千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再顾不得矫情,冲进去,里面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都在,司音也在,但是惟独她想见的那个人,不见了。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慌了神,转身跑出去进旁边的屋子找,他们两个这时候也上来了,见了千寻的反应,也不多说,帮着四下到山上所有可能的地方找。
“大叔,大叔!穆风!”千寻漫山遍野地喊他的名字,但他始终没有应声。
直到天色微亮,可以看到日头的时候,三人找遍了整个山头都没有一丝穆风的踪迹,屋里穆风平日用的东西和他的宝贝书都在,也不像是出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肚子疼那日说的话,千寻突然心里拔凉拔凉的,腿一软,直接跌到身后肚子疼身上。
“说不定是昨天下山采购去了,出了点事住在镇上了,你别瞎想。”肚子疼安慰她。
千寻想想也是,还是先等会儿吧,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心里越发不安,再也等不下去了,她冲下山去,骑上马就直往平川奔去。
去平川又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千寻都不知道她这一天半是怎么过来的,肚子疼让赵无名留在山中小屋等消息,自己随了千寻来,一路上两人都是无话,千寻心里转过千种思绪,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或许就是穆风不知为何去了秦国,结果被有心人利用,引她前去,但穆风一定没事的,她相信以他的本领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事,她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冷静下来,不能中了别人的圈套。
抵达平川后两人商定直接去找秦祥钰,反正现在千寻已不再是落华的将军了,再说她也没和秦国直接作战过,秦祥钰应该不会怎样为难她。
通报的程序异常简单,两人刚在皇城外讲了要见秦祥钰,连半柱香的时间也不到,他竟然亲自迎了出来,面色凝重:“你们知道了?跟我来。”
两人止步不前,肚子疼颤声问:“知道什么?”
“穆先生的事我很遗憾,虽然他并没有教过我,但我一直很敬重他的为人。”千寻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只呆呆地盯着他,“没想到现在还有他这样的人,愿意为了救人牺牲自己。”
接下来他们两个说了什么千寻已经不知道了,只是茫然地跟着他们走,不知走了多远,进了一间房子,空荡荡的,只正中间摆了一具棺木。
眼前的秦祥钰嘴一张一合,千寻努力地去听他在说什么,但就是听不到,她轻轻推开他,慢慢地朝棺木走过去,棺木是合上的,她伸出手去,却发现一丝力气也使不上,一双手伸过来推开了棺木盖。
里面的人从头到脚一点点的出现在千寻的视线中,她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个地方,轰然坍塌。
眼前的人容颜依旧,风华不减,时光荏苒,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还是最初遇见时的模样。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总是能让人觉得安心,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千寻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能够这样肆意妄为地活着,任性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原来只是因为身后有他在。
因为有他在,所以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总有个人可以依靠,总有家可以回,她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个乱世的,有个人在他们的家等着她回去。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她把她的幸福弄丢了,从此以后,这样的人再也不会有了,这样的情分再也遇不到了。
他的脖颈上露出了当年她走时给他挂上的银白十字坠项链,那是她从小就戴在身边的,后来送给了他,这么多年来,依旧是那么亮眼,但是它的主人却是已经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看不到他的爱人,听不到周围悲切的声音,永远地离开了这个繁华喧嚣的尘世。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她永永远远地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即便是在很久以后回忆起这段日子,依旧是一片恍惚茫然,千寻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待在那里,紧紧地抓住穆风冰冷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似乎有很多人来了又去,还有人来跟她说话,但是谁说的,说了什么,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脑中一片空白,似乎连悲伤也没有了,仿佛天地之间就只余她一人。
千寻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几天,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想这样也好,这里的人相信前世今生,相信鬼神之说,那就这样结束吧,说不定还可以再见到穆风,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快快结束吧。。。。。。
一片黑暗中,千寻似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解脱了,她的性命是穆风给的,现在他都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飞到更高的天空,耳边却总是传来若隐若现断断续续的哭喊声,让她走也无法走得安心。
好吵,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吵得她头都晕了,她只想要离开,让她离开吧。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阿千!”“千寻妹妹!”
——谁在喊我?
“千寻妹妹,你真的不要我们了么,穆先生不在了,你还有我们啊,你还有朋友、兄弟,快振作起来呀。”
——朋友?兄弟?
但是,但是,穆风都不在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再活下去也不会开心了,不会了。
“快醒过来啊,不准睡,你从来都是最坚强的人,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的吗?你是骗我们的吗?”
——谁?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要骗你们了,我真的好累了,我只想好好休息。
“你告诉我人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无数种可能,可为什么你自己要逃避,你忘了你答应过千羽妹妹的了吗,她说要我们好好的活着,有项大哥,杜大哥,离大哥,小胖哥,我们一起,你都忘了吗?”
——阿希,肚子疼,莫辣椒,胖子,叶姐姐,还有木青,云归,谢心茧,石大婶她们。。。。。。
“不要丢下我们,快醒过来啊!”
一声尖锐的喊声,硬是把千寻从半空中拽了下来,身体的五感都恢复了,头沉甸甸的难受,全身无力,但更多的是从心底溢出的悲哀。
“千寻妹妹,你醒了!”一个欣喜万分的声音。
“叶姐姐。”千寻沙哑着声音低喊。
“好了,没事的,有我们在,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事的,没事的。”她边哭边笑地把千寻抱住扯进怀里,力气大得惊人。
哭吗?为什么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透过叶可玖的肩膀,千寻看到云桓,肚子疼,胖子,陆羲和几个并肩而立,甚至她看到了地上跪着的人,是很久没了消息的莫辣椒。
收回视线,眼角所及之处,尽是雪白。
呵!这样也好,这样是不是也算全了当初的约定?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