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从北京的《中华读书报》上读到一篇文章：《学术腐败现象与学术打假》（杨玉圣），写得很犀利，称“一针见血”也不过誉。杨先生把90年代中国学术界的腐败现象与不正之风归纳为：低水平重复，粗制滥造，泡沫学术，假冒伪劣，抄袭剽窃等，涉及高教界与科技界。杨先生的文章，既给人以痛快之感，又免不了生长出几分深深的忧虑：学术领域如何“打假”？恐怕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具体操作的问题。
在这方面，我没有多少发言权，但杨先生所说的“学术腐败现象”，倒让人想到当今中国文学界的现实。实际上，诸如低水平重复、粗制滥造、泡沫式的繁荣、假冒伪劣、抄袭剽窃之类，在文学领域也普遍地存在着，甚至到了习以为常的严重地步。但总不能听之任之，以致造成更大面积的病毒式传染及恶性循环。
有人断言，如今的文学读物泛滥成灾，数量超前，但我的看法是，不是数量而是质量的问题。对于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度，目前的数量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质量太差！在今天的文学界，最突出的“不正之风”，便是低水平的重复创作，以及由此而造成的泡沫局面。譬如“言情小说”，几乎满目皆是，假如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某些“言情小说”或许能惊世骇俗一番，但在90年代末的今天，泛滥成灾的“言情”已经“言”得有些千篇一律了，无非是三角或四角或婚外恋或性冲动、性刺激等（美其名曰：人性或人的生命本相）。当然，“性”是可以进入文学的，如今已不是“禁区”，但低水平的重复炮制，则是一种可怕的浪费。说穿了，如此这般的粗制滥造，既不为“艺”也不为“名”，就是为了从出版社、从读者那里赢点儿“利”。
中国的长篇小说每年出版800左右，其中的“优秀”或可以被称为艺术品的，究竟有多少？就我的阅读掌握而言，以寥寥无几来形容是最恰当的。且不论其他，就说这中间的低水平重复炮制，不仅表现于诸如“言情”之类的通俗创作，同时在某些相当严肃的题材领域，也暴露得很充分。譬如那些以改革生活为对象的小说（俗称“改革小说”），因作家缺乏可靠的前沿体验，总呈现出一种少有思考的大同小异，或模式化及主题一律，现实揭示也停留于表层皮毛，根本触及不到深处的矛盾，特别是那种塑造有缺点的“现代清官”的倾向，更成为一种低水平重复的标志，或一种应景式的互相模仿的思想感情苍白的泡沫现象。
这里涉及的还只是长篇小说，至于其他领域，如报告文学、散文等，也一样在玩着重复的粗制滥造的游戏。特别是报告文学，那些近似于广告的“歌功颂德”，那些夸张的“合理想象”，那些如出一辙的肤浅主题的雷同，已不能说是庸俗或媚俗，说透了，是一种恶俗的“假冒伪劣”。
其实，粗制滥造的重复游戏之中，还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抄袭剽窃行为。这可以成为另一个单独的话题。
1999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