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歪伤已经好了,就是手掌还没结痂。
老爷子回来已是第三天了。
阳冬凡又一晚不归家。
余晖从窗户撒进来,炎炎盛夏却是暖洋洋的。
陈夕坐在桌前,她最近好像把功课都落下了。从桌上拿过语文书,准备复习。
没翻过两页,一阵困意袭来。最近不仅没复习功课,还没休息好,双眼开始模糊,索性就趴桌子上睡起来。
风,把窗帘吹得飘扬。轻柔的拂过陈夕的脸畔,额前细碎的发丝轻晃。
这一觉比在床上还睡得安稳,睡得沉。
远处夕阳西下,黄昏已是来临了。
又是许久,桌上的人才微微动了动,缓缓直起身子,睡眼惺忪。屋里一片漆黑,朝右边窗户看了一眼,淡淡月光照射进来。
左手小心在桌上摸索台灯,双眼凑近了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嘭’是陈夕把笔筒碰倒了,她慌乱的收回手。
‘咔’台灯亮了!
陈夕看过去,是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他面无表情,冷冷看着陈夕。
“小……小雨。”
“你的视力越差了。”少年按了屋里的灯,屋子瞬间明亮。
“只是夜里而已,白天还是正常的。”
少年抬手还未碰到陈夕的脸,她却本能的往后一缩。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反应,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看见她脸上因睡觉而留有印痕,他想关心她,爱护她。
以往她哭鼻子,她会大大方方的让他擦拭眼泪。
原来,悄悄地,不知不觉中,一切都有了变化。
他面容微显苍白,仍是伤心之容,但此刻更多的,却都是落寞之色。少年捧住陈夕的后脑勺,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异常伤心,哑然道:“让我做你黑夜里的眼睛…好吗?”
少年的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很清新。他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脸庞,使她脸颊微微泛红。
月光冷冷,洒满人间。
那少年是何等伤心的一种眼神啊!
陈夕不忍去看那伤心容色。
她要怎么做?她该怎么做?陈夕真讨厌做选择,如果答应了那必定是受千夫所指。那时候他…能承受吗?
“嗯?”
陈夕那两弯秀眉都要拧到一块去了,紧咬着薄唇就是不回答。
五官相对,他讨厌这样的等待。少年笔挺的鼻尖划过陈夕的脸,侧头吻上那紧抿的唇。
毫无防备,毫无准备。她挣扎,他却在她耳根处低低落下一句:“爷爷可在院儿里……”
稍稍的松懈,少年就吻得更深。她紧张到不敢呼吸,泪,只是无声的滑落。
天啊,为什么她是他的姐姐?为什么她要爱上他?她都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仿佛一个瞬间,就凝固了一生岁月。他离开她湿热的唇,将她娇小身躯拥得死紧。
“傻瓜…”
四周又是一片静谧,没有一点声响。
陈夕将头埋在少年的胸膛,深深地呼吸,尽情的抽泣。双手缓缓抬起,环住少年的腰。
她不管了,不顾了。她不要做他的姐姐,她爱他。她再也不要看见他刚才那样的伤心。
命运既然来了,你便再也躲不过…
不论是天长地久,还是万劫不复…
“孟雨。”屋外老爷子的声音响起,那刚刚淡忘的悲伤从深心处又缓缓泛起。
“我在~”少年慵懒的回应,慢悠悠的松开陈夕,细声道:“别怕,我在。”
走至门口的少年转头,冷漠的嘴角,慢慢泛上一丝笑。
他的表情很安静,很从容,很安心!
少年出去,只听见懒懒的声音,“叫我干嘛?”
“帮我看看,这药片吃多少?”老爷子拿着药瓶在灯下眯着眼睛看,时远时近。
陈孟雨拿过,瞄了一眼说明,又递给老爷子,“吃两粒。”
“哎,老了,眼睛不管用了。这腿脚也不听使唤了,是该下岗了。”
“爷爷~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嘿嘿,不丧气,不丧气。你们都长大了,等你成家,你姐姐嫁人了也就没牵挂了。”
陈孟雨也只是苦笑一下,也不再说什么。
谁说爱情是血缘能隔断的?谁说爱情是有所禁忌的?
∷∷∷∷
“你打算怎么办?”食堂几乎没人了,水槽处阳冬凡洗了自己的饭盒,又拿过陈夕的饭盒清洗,阳冬凡的脸还是那般苍白,陈夕瞧着她的小腹低低问道。
“做掉呗。”阳冬凡说的无比轻松,就像那不是生命,仿佛与她无关。
“……”
阳冬凡挤出一丝苦笑“反正他都没人要。”
如霜如雪的女子,格外美丽,格外凄凉。
陈夕看着阳冬凡洗饭盒,麻利干脆,她和她妈妈一样,都悄悄有了变化。
许是过往岁月吧……
轻轻泛起,又悄悄落下。
∷∷∷∷
幽静的夜晚,陈夕独自在葡萄架下来回踱步,回味往事。
冷月高悬,星辰满天。花坛里的野花在夜里悄然绽放,陈夕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她的肩头脸畔,映出了触人心玄的美丽。
几间屋子的灯都灭了,陈夕心里烦闷,躺床上也睡不着,索性来到葡萄架下乘凉。
她坐到石凳上,手里转动着刚摘的野花。她仰忘星空,眸子清亮。
捏着鲜花的手突然被什么钳住,陈夕回头,惊得只差叫出声来。
是陈孟雨!他为何没睡觉?他怎么进来的?
“小……小雨?”
“嘘~”少年那漂亮的手指放在嘴唇边,声音轻细的只有自己听见,“现在可是夜里一点多了…你要把爷爷吵醒吗?”
陈夕小心翼翼的摇头。
钳住她手腕的手顿时移到手掌,十指紧扣。
“跟我走。”
少年拉着陈夕就往门口走,不知为何,陈夕对这个少年总是百依百顺,总是万分信任。
“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陈夕朝葡萄架看去,中间隔开的那堵墙也就高出陈孟雨一个头,对他来说翻墙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睡?”
“心有灵犀呗……”
虽然这不是陈孟雨第一次说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但陈夕还是容易脸红。
少年轻轻的取掉插销,邪魅的一笑,像是做贼一样,带着陈夕出去。
一出门就跑起来,他腿长,却随着她的步子。
在离家不远处的小溪边停下,陈夕痴痴的望着陈孟雨,他那坏坏的笑真好看。
少年察觉陈夕的目光,走近了,他低头,脸几乎贴住,“盯着我做什么?没见过帅哥?”
陈夕连低头,两颊却还是像红苹果。她傻傻的点点头,随即又使劲儿的摇头,目光始终不敢对上少年的眼睛,娇羞又小声的嘀咕道:“帅不帅剪个平头才知道呢。”
少年嘴角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抹笑。
陈夕低头,咬了咬嘴唇,手心的热度传到脸上,心上,烫的她难受。
少年温柔地拥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陈夕,我爱你。我不要姐姐,我只要你。”
陈夕再也压抑不住了,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少年,她终究是爱他的。她用力的回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咚咚’的心跳。
他将她紧紧的揉进怀里,他低头靠在她的耳边,他在她的耳边深情地呢喃着:“我爱你,我爱你,陈夕,我一直爱你。”
“我也不要做你的姐姐…再也不要……”
两人静静的相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得绕着她的发丝,她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年少的他们,在星空下做了承诺,这个夏天,他们十七岁。
一个夏天,一个夜晚,一个拥抱,一个最初相爱的人。
那明月高悬天际,静静望着这个尘世人间,静静望着那对年轻人。
晚上除了从那片青草地上传来轻轻的虫鸣声外,便只剩下了一片静谧。
他享受这样的时光……
她珍惜此时的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