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闻言,立刻掀开帘子出房查看,果然见李明佑站在院子里,身侧还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身穿紫色团服,衣料不过中上等,但气质尊贵,隐隐之中,透着一股高贵威仪,身份似乎很不寻常。
来人如此气度非凡,雪雁一瞥之下,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惊惧,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连行礼都忘了。
屋内的黛玉见外面没动静,心中有些惊讶,但因来人是李明佑,倒是立刻镇定下来,想了想便拿了面纱掩住脸,方扶着春纤,款款走了出来。
行到门外,见了那气度威严的陌生人,黛玉也是又惊又愕,但还不至于惊惧,向秋儿招了招手,让她泡一壶好茶,送几样点心出来。
待安排妥当,黛玉方从容走过去,向李明佑行礼,婉然道:“见过世子。”明眸流转,落到那位陌生人身上,微微蹙眉道:“不知这位是什么人?”
李明佑脸上现出一丝异样,沉吟着没有说话,倒是那陌生人笑了一下,沉稳地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与佑之是亲眷,你唤我一声安老爷吧。”
黛玉闻言略略沉吟,佑之多半是李明佑的字,看来这人与李明佑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黛玉瞥李明佑一眼,方笑道:“见过安老爷。”说着,便敛了衣裙,向那人行了一礼。
黛玉心底,有些不喜李明佑带陌生人到庄子来的举动,但来都来了,自己身为主人,将人拒之门外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因此也只能无奈地保持面上的礼仪。
她的眼神,李明佑却是看懂了,摊了摊手,声音有些无可奈何:“今日是我莽撞了,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看一眼安老爷,脸上浮现出烦恼之色,皱眉道:“但这事情也不是我愿意的,昨儿个晚上,李耀用信鸽传了这边的消息,我有些担心,就想过来瞧瞧姑娘。哪知上午我向底下的人传讯,说要来田庄,竟被他听到了,非要缠着一起来,我拗不过,只能将他带来了。等到了这里,他又非说想暗中看看姑娘的谈吐,不许小丫鬟通传,事情就是这样,姑娘千万包涵些。”
安老爷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佯怒道:“你这小子,竟敢言语无状,真当我没法子治你吗?”
黛玉并没有听出他是在开玩笑,只当他真生气了,忙开口道:“只是小事,安老爷何必跟世子置气?世子品性很好,只是为人略轻狂了些罢了。”
安老爷唔了一声,眸中现出一抹笑意,看着黛玉道:“近年来佑之的名誉差得很,素来只有损他的,没什么赞他的,姑娘竟肯为他说好话,真出乎我的意料。”
黛玉微笑道:“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与世子初见时,也误会他的为人,直到后来再见时,我方知世子外表不羁,却有一副侠骨心肠。”
她言语平静,却蕴含着激赏之意,李明佑俊脸上泛出晕红之色,半晌才朝黛玉拱手,声音有些羞赫:“姑娘如此赞誉,实在不敢当。”
安老爷看得哈哈大笑,指着李明佑道:“你这小子向来自称红粉丛中游刃有余,今日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真是好笑。”
李明佑心中本对黛玉有情,听了这番调侃,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俊脸越发显得通红,竟似要滴出血一般,微低下头没有言语。
黛玉料不到他会露出这种神色,但并没有细想缘故,只默了一默,向安老爷道:“我这地方甚是偏僻无趣,却是有些委屈安老爷了。”
安老爷微笑道:“姑娘不必说这种话,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乡野之地,景致很不错,仿佛世外桃源,倒是很合我的心思。”凝睇着戴了面纱的黛玉,沉吟着道:“今日相见,也算有缘,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摘了面纱?”
黛玉想也不想,便摇头道:“安老爷这要求,请恕我不能答应,我出来相见,已是逾矩了。”
安老爷闻言,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中透出莫名的意味:“你与佑之见面时,也是蒙着面纱吗?”
黛玉沉吟了一下,如实摇了摇头。
安老爷便道:“如此说来,你也破例过。”剑眉轻挑,不紧不慢地道:“虽然我并没有说自己的身份,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姑娘,我的身份,可不是他能比的。”
黛玉愕了须臾,不卑不亢地道:“安老爷误会了,我之所以摘下面纱与世子相对,并不是为了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品性好,值得我以朋友之礼相待。”
安老爷沉吟着道:“按你言语之意,除了在真心认同的朋友面前,你是不会露出真容的?”
黛玉微笑,眼中的光泽清润如水,慢慢颔首道:“可以这么说。”
安老爷看着她的眸子,半晌方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强了。”扬唇轻笑,却又加了一句:“想见姑娘的真容,竟如此不容易,看来我得与姑娘多接触接触,等姑娘认同了我的人品,自然就不会再拒绝我了。”
黛玉闻言哑然,一时之间竟不知何言以对。
李明佑脸色微变,晲了安老爷一眼,声音中有些郁郁之意:“老爷是大忙人,这话是说笑的吧?”
安老爷听出他言语中的惊慌,心中浮现出一丝了然,李明佑这小子如此紧张眼前这女子,多半是动了真情了。
情思初现端倪,这风流小子肯收心,倒也是件难得的好事。
心中这般想,口上却玩笑道:“这位姑娘身姿窈窕,吐语如珠,多半是位绝代佳人。为了一见她的真容,花些心思,也在所不惜。”
李明佑听了,脸上青白交加,隐约还浮现出一丝苍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黛玉听了安老爷的话,心中自然也不舒服,但顾念着自己是主人,只得默默忍了,朝安老爷道:“此时已是午时,不如两位到厢房稍坐一会儿,我命人打点一下,留世子与安老爷在这里用餐便饭,如何?”言罢轻轻一福,有礼而疏离。
安老爷见她听了自己略有些轻薄的言语,竟还能保持从容自若之姿,倒是有些佩服,微笑道:“客随主便,有劳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