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点将台重金厚赐,勇七王誓死跟随
将台后面的大小贵族各帐旗主汗王纷纷双膝跪地,护卫的士兵也整齐的单膝跪地,大汗王可以接受七王爷的一跪之礼他们却不敢。
“阿库诺兰,我的弟弟,你没有让我失望。”
“大萨乌勒见证着我的誓言,我永远是哥哥的利爪哥哥的獠牙,哥哥要我撕裂什么我必遵循。”
大汗王慢慢的笑了:“我已料定。”
忽然大汗王将马鞭高高举起,啪的一声炸响,名骓马一声长嘶从将台上跃下,四蹄轻盈的落地居然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雷翁兀麻兜转马头绕着铁流一般的方阵跑了个来回,寂静的城下人人噤声,只有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回响。面向将台跪倒的七王阿库诺兰与大王子查干巴拉神色如常,依旧恭敬的双手捧着朱红木匣面对将台方向。
“当年我旱帖木儿家族之祖先铁勒王曾在这里召开了影响我们北蛮诸部至今的‘呼伦贝尔会盟’,定下了十七条约法,用南陆文字镌刻在靖蕨城的十七面城墙上。‘约法第一条,自此日起,我蛮族男儿,只跪天地父母,不叩王孙贵族!’”大汗王雷翁兀麻的声音炸雷一般。
“你们忘记了!”
“不曾或忘!”所有人包括将台后面的贵族都在扯着嗓子回答。
“好,站起来!”
场中众人无论身份贵贱无论职责轻重全部齐齐起身,数万人没有一个人说话,旱帖木儿的百年积威可见一斑。
雷翁兀麻满意的注视着众人的反应,翻身下马来到跪地的七王和大王子中间,弯腰伸出双手将二人拉起并领到将台之上。
“七王!凯旋!”雷翁兀麻猛地将七王的手举起,环视四周高呼。
赤膊的力士挥舞起古铜一般的手臂奋力拍打着来自南陆定做的狼头方形缶,狮牙铁枪营的司仪官同时举起墀牛号角和着缶声吹向了沉重的号子。所有人都跟随着雷翁兀麻手势动了起来,骑士们一起拉起马匹又重重的踏下,雷击一般的震撼砰砰的撞击着人们的心房。水入油锅一般,已经变得狂热的人群跟随着大汗王雷翁兀麻一起欢呼:“七王!七王!凯旋!凯旋!”
大汗王长时间的挥了挥手,人群的欢呼才渐渐平息了下来。五狮之一的黑脸近卫乌恩其•巴根挥舞了三下红色令旗,靖蕨城的城门轰然打开,身穿华服的南陆侍女分做两排手捧各色珠宝器物和绫罗绸缎鲫鲫而出,一一盛放在驰道两侧预先修好的青石礼台上。
镶嵌着红色宝石的貔貅黄金香炉,晶莹剔透的玲珑石宝塔,五彩斑斓的卫州凤尾羽珊瑚,宣州的水凌锦蝉翼纱,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北蛮物产匮乏技术相对落后,加上历年历代大汗王对奢侈品贸易的限制,使得许多精美器物已经到了一个有价无市的地步。这些珠宝显然是大汗王为了嘉奖七王的西讨之功而给予的奖赏,许多自诩富有的帐主汗王眼睛都看直了。
乌恩其清楚的听见了人群里低低的赞叹声和北院代表不屑的冷哼。
远处又是一阵悠扬的羊角号的声音,一百名骑着骏马的牧民鼓着腮帮子用力吹着羊角号驰过。如天边白云般巨大的脱密诺诺旗的羊群和圈牛群,左颜部烈火一般的一千匹赤骝驹,慢慢的从远处走来,绕着“铁马骑”一圈从外围渐渐远去。人群中再次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这一切都是你俩的!”大汗王雷翁兀麻指着周围的珍宝和牧群。
“谢哥哥的赏赐,但弟弟不敢领受……”
“孩儿也是不敢领受!”
恭谨的七王阿库诺兰和一直沉默的大王子查干巴拉一齐跪倒,七王抬起头来:“弟弟原意将自己的所得分给所有‘铁马骑’的将士们!”
“儿子也原意将所得献出来。”
“说得好!”大汗王雷翁兀麻赞许的将两人拉了起来,眼睛却没有看大王子一眼。
“这点财宝又算的了什么。我们旱帖木儿家族统一北陆诸部,我们的子孙能够在六旗十八部纵马驰骋,所依靠的就是这些忠勇坚强的战士,有什么不能赏赐给他们!”雷翁兀麻微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但对于你,哥哥另外有样东西相送。”
大汗王招招手,后面的大巫祝一脸笑意的抱着一个白玉盒子走上将台,缓缓的打开了一个小缝。啪的一声又被他的一双肉呼呼的大手扣上了,神情顽皮的对二人眨眨眼。
“这里面有个小东西。”雷翁兀麻敲敲白玉盒子。“猜猜是个什么好东西?”
“弟弟不知,凡是哥哥赐予的,必然都是稀罕之物。”
大汗王微微一笑,猛地掀开晶莹的盒盖儿。大王子低低一声惊呼,周围也是一阵安静,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束用野马鬃和白狼皮毛絮成的毛皮护腕。阳光照耀下,黑色的马鬃和白色的狼毫格外刺眼,每一根马鬃和狼毫都仿佛活了一般直立起来。
大汗王雷翁兀麻抓过七王阿库诺兰的手腕,七王的手腕抖了一下似乎是要推拒开,但大汗王的手传来的力道如山一般浑厚,任凭七王几次隐蔽的挣扎都不能逃脱。雷翁兀麻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笑,在大巫祝充满圣洁之力的颂歌中狼皮护腕被困束在了七王的手腕上。
他回头看了看惊愕的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度将七王的手臂举起:“七王是我们北蛮的九都王!千秋万载世袭往替的九都王!”
惊异的人群莫名的沉寂了,雷翁兀麻急促的呼吸着注视着,他知道这截护腕所代表的含义。从旱帖木儿家族统一北陆诸部开始,为了避免和南陆汉人一样出现诸侯分封皇权日衰的现象,在“呼伦贝尔会盟”时便定下了一个在十七条约法之外的法外之法。所有非嫡系的旱帖木儿子孙和诸部诸旗大小汗王的子嗣,所分封的亲王级爵位都不是世袭的。亲王死了,他的长子只能继承一半的土地牧群和人口,剩下的一半由“呼伦贝尔大会”接管,会议讨论后再决定分出多少给其他子嗣,同时剥夺长子的亲王继承权。这条约法一开始遭到了许多部落的反对,甚至有的部族公开反叛。然而人心都是自私的,当旱帖木儿家族的先祖铁勒王联合了开明的部族,剿灭了负隅的部族并瓜分战利品的时候,铁勒王再次详细解释了关于这条约法的深远意义是为了保证各部不会出现夺嫡惨剧。终于所有人都表示理解并鼎立支持“第十八约法”的执行。
茫茫北陆从此便一直忠实的执行着“十八约法”,至今没有发生一次部落子嗣的夺嫡事件。但出于某种考虑,铁勒王还是格外留下了一个爵位,九都王。只有九都王可以把他的爵位传给自己的子孙,永远的成为北陆草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能获得九都王爵位的人都会被赐予黑色马鬃和白狼毛皮的护腕,纵观蛮族历史,获得九都王爵位的人寥寥无几。他们要么是勇武过人为整个北蛮赢得了不世之功的勇士,要么便是在危机关头拯救了民族危机的英雄,他们可以和大汗王和小王(库勒拔都就是小王,即继承者)一样拥有白狼王的赐福,佩戴白狼皮护腕——百烈郄尔因。
此时的人们似乎才回过神来,欢呼声更加澎湃的涌起。先是白鹿营的兵士,而后是狮牙铁枪营和塔卫,最后连铁马骑和大小贵族观礼的人群都疯狂的高呼:“九都王!九都王!九都王!”
数万人的欢呼已经不是雷霆鼓乐可以比拟的了,淳朴的人们眼中尽是狂热和虔诚,憨厚的士兵满脸都是羡慕和敬畏。大汗王也似乎被人群的兴奋所感染,挥舞着胳膊,拉着七王的手臂欢呼起来。
“有的人似乎不抬高兴啊!”大巫祝阴阳怪气的嘟囔着,身旁的某个人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
雷翁兀麻回头看了眼大巫祝,笑了笑不屑的扫视了一眼将台后面的几位旗主汗王,几个老家伙的脸上明显带着丝丝怒意,在欢动的人群里显得那么扎眼。百烈郄尔因牢牢的套在七王的手腕上,郑重的宣告了千百年来靖蕨城里的第三位九都王的诞生,从今天起靖蕨城又多了一个和他们并驾齐驱并在未来将会远比他们要荣耀的多!
“哥哥,我没想到,你会……”七王或者说九都王看着雷翁兀麻。
“还想说什么?”大汗王雷翁兀麻看着弟弟的眼神炙热而充满期待。“我十七岁被贬黜流放,一路上缺衣少食还要躲避暗处的刀剑,你却冒着被贬黜甚至是死亡的危险去贪狼窟找我,为的就是给我送一块你省下来的烤馕。”雷翁兀麻的声音有些波动,但七王阿库诺兰的手却已经开始颤抖了。“在贪狼窟你和我说你要成为令整个草原,不,是整个大陆都要仰视的英雄,就像铁勒王的弟弟第一个九都王一样。如今你成了我的獠牙我的利爪,你已经撕开了火凤凰的胸膛,将来你还要跟随我去建立铁勒王那样的丰功伟业,一个九都王如何当不得?”
新晋的九都王忽然重重的跪了下去:“无论哥哥要去哪里要杀谁,弟弟都舍命跟随,九死不悔!”
“刚刚凯旋而归就死呀活呀的,真不吉利!”大汗王挥挥手。“不要说了,回城,两个盒子留着今天晚上在酒会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