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雪阁……
这里的空气有几分冰冷,屋子的主人未曾有燃暖炉的习惯。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却摆放整齐,像屋主人一般一尘不染,入眼的便是一副落地的红珊瑚珠子串成的帘子。
这里和繁华格格不入,外面的烟花声在这里,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哥哥,我就知道你没有参加宴席。”宿年掀开红珊瑚珠子串成的帘子,第一眼便看见了独自一人下棋的止殇。止殇不喜欢热闹,但凡是宴席,都会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不了解他的人,说他是孤僻,了解他的人才明白,他只是不肯与那些官宦子弟打交道。
他修长的手指执着棋子,一个人操控着一盘乱世。
“怎么,有空到我这儿胡闹?”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当他落下最后一个黑子,他突然间不屑一笑,“这珍珑棋局不过如此,这么容易就被我破局了。”
“哥哥真厉害,珍珑棋局在这世间,除了五十年前有一位叫苏未明的宗师,还未曾有人能破此局。年年过来想和哥哥说个事儿……”宿年话未说完,止殇却从袖中拿出一块素色的罗帕,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油腻,仿佛在擦拭无上的珍宝,动作轻柔而仔细,淡淡说道:“我说你,去趟御膳房却把脸弄得那么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亲自下厨了。”止殇收手后,淡淡问道:“想说什么事就说罢。”
宿年一五一十地将海棠花丛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此事后,止殇给宿年倒了一杯茶,他的动作优雅,像极了有多年皇家规矩下来的,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他断然不会放过你,今后行事多加小心。即使赵鉴等人回到了赵国,也不可掉以轻心。倘若有心杀伐,不计较方法手段。”
突然间,几案上的烛火抖动,原本在锁雪阁外听候待命的宫女云茯慌忙跑了进来,急得满脸通红,“公主,不好了!外面……外面有人说公主您私藏龙袍……”
私藏龙袍是头等大罪,当今天子正是十三年少,好猜忌,生性多疑,曾因从弋阳侯家搜出佛牙舍利,不问缘由就将弋阳侯满门抄斩。倘若这件事传出去,姜国必将遭难。
“什么?”宿年拿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溅到衣服上。少顷,宿年镇定了些许,“去告诉他们,拿出证据来才是,口说无凭。”
止殇轻笑一声,他的神情有些飘忽难测,“证据定然会有,是真是假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他缓缓起身,挺拔的身姿越发显得丰神俊朗,“公主,不如出去看看这场好戏,如何?”
他总是这样,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上卿,方才小王在大姜宫迷了路,途径昌宁公主所住的虚弥宫,正巧看见了昌宁公主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件衣服,本以为是平常之物,未曾想,那衣服上竟然绣着五爪金龙!陈上卿,您是当今天子钦点的上卿,这私造龙袍是何罪?”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恭恭敬敬地问一位年长的官吏。
陈上卿厉声道:“私造龙袍可是死罪,诛九族!”
四周围观之人,多数是一些王公贵族,他们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宿年认识那华服男子,他是姜国的附庸国……安黎国的世子,名叫卢显。安黎国曾经因为进贡之事与姜国使者产生过冲突,从此姜国与安黎国关系破裂。安黎国此等小国在乱世极难生存,不久便成了赵国的附庸国。
“胡说!我不过是女儿家,这龙袍于我有何用?”宿年回应道。
卢显冷笑一声,“可有姜国的宫女说,这是昌宁公主私下里准备要送给桓王的六十大寿的礼物。来人,把那个宫女带上来!”
宿年转眼望去,被带上来的宫女缓缓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宿年的瞳孔一缩,那人竟然是方才砸碎盘子的阿沐。阿沐怯生生地望了一眼宿年,随即便扑通一声跪下,低声说道:“回禀世子,早在上个月,公主便在张罗着桓王的六十大寿的礼物。直到昨天,奴婢瞧见公主拿出一个错金红木锦盒,叫我们好生看着,说是里面装着桓王的礼物。”
“来人,把锦盒拿上来。”卢显指着另一个仆从手中拿着的锦盒问道,“可是这个锦盒?”
阿沐怯生生地抬头望了一眼,连忙说道:“是……是……”
“昌宁公主,还有什么话好说?”卢显嚣张一笑。
“你……”宿年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气得忘了词。
卢显得意一笑,转过身,朝着陈上卿一拜,恭恭敬敬地说道:“陈上卿,还请您把这事儿,如实禀告天子。”
“慢着,可否让在下看看那件龙袍?”一直保持沉默止殇突然间开口,语气淡淡,不卑不亢。
卢显眉头一皱,生怕对方会发现什么纰漏,但是如今有那么多王公贵族在围观,倘若不答应止殇的请求,反倒显得他是诬告,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来人,把那锦盒打开。”
一名小厮将锦盒打开,正要将龙袍展开给各位王室贵族看时,却被止殇拦住了。止殇修长的手指在龙袍上轻轻划过,那些繁复的绣纹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缓缓收了手,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不是龙袍,是蟒袍。”
此语一出,众人都一惊。
既然有心诬陷她,怎么会如此大意地把蟒袍展示给众人?宿年吃惊地望向止殇,恰巧瞥到刚才止殇碰过“龙袍”的右手紧紧握着,有血液正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