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破晓,雷卷双目轻阖,海风微拂面颊,推动小船在海面急速飞驰,这些他都能感觉到。
脚步声响起,有人朝他走去。
雷卷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光头和尚停在面前,正待说话。
那和尚正色道:“我是红石教堂地底深渊塔的护塔僧人,僧号镜文,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雷卷道:“在下雷卷,大师慈悲,昨日不请自来,事非得已,还请见谅。”边说边注意镜文和尚的表情,观察他是否对自己的斩雪刃有所觊觎。
但镜文和尚满脸安详,非但一眼都未看斩雪刃,简直连雷卷,他也似懒得抬眼看。
镜文和尚只道了声“是”,之后弯腰用右手拿起摆在雷卷面前的素面汤,退至了船舱内,不一会儿,又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素汤面,放在雷卷身前,随即退下。
雷卷感谢的点点头,但依旧不放心,只眼看着这碗热汤面慢慢变凉。
傍晚,又换了一位稍微年轻点的破衣和尚,什么话也未说,俯身端起凉汤面,换上热汤面。
之后十天,每天如此,雷卷也一如既往,不过雷卷却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之情,这般慈悲温顺的人,他这辈子都没碰到过。
到了第十一日,雷卷心中的佩服已化成了歉疚,更何况十多日水米未进,他也有些饥渴了。且到达陆地之期还未可知,何必这般不识相呢?想到此,雷卷点头对这次换面汤来的和尚道谢,随即端起热气腾腾的面汤,也不管烫,一饮而尽。
只觉肚皮立刻鼓起来,暖洋洋的,这才知道十多天来实在是冤枉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又过了五天,雷卷每天都将面汤吃完,然后郑重称谢,再入定修习弹指神功。
可能是连日的静心修习,弹指神功进展神速,第八层弹指归宗已是得窥门径,只是由于左半身僵硬麻木,导致丹田也被分成两半,战力有些跟不上,修习“弹指归宗”这个绝招,很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这日雷卷入定时正好为这事扰的心烦意乱,甚至恼怒的打断入定,强睁开眼睛,谁知竟然看见一位和尚在身体左侧,靠近斩雪刃的位置处指手画脚。
他看见雷卷突然睁开眼睛,好似也吓了一跳,匆匆跑进船舱。
雷卷正暗叫不好,突然眼前一黑,只觉身体在自动旋转,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雷卷苏醒,眼前却依旧被黑暗吞噬着。
但他已觉出不对,因为海浪声不见了,海风也不再吹来。
难道已到岸了?亦或现在是梦中?
眼睛渐渐适应四周黑暗。
这是一间甬道似的房间,空荡荡的,高不见顶,长有十丈开外,宽却还不足一丈。
这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里的一张石板床上,背后能感觉到又硬又凉的石头。
他想坐起身体,却听到身旁一阵‘哗啦啦’的金属脆响,伴随着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痛。
雷卷忍不住闷哼出声,而额头已沁出了冷汗,心中带着不好的预感转头朝肩膀看去,只见一条碗粗的浑金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另一端延伸向上,没在黑暗中。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雷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抬手间,又是一阵‘哗啦啦’的金属声响。
原来不光左右琵琶骨被穿,双手、双脚均被铐上了浑金铐子。
一共六根碗粗的浑金锁链,好似控制木偶的线儿,全部自头顶上的黑暗中延伸下来。
雷卷心念电转,忙向斩雪刃望去。
“咦?斩雪刃还在?”
他本以为有人囚禁他肯定是想夺他的斩雪刃,不料斩雪刃还是那般,静静地躺在左腿旁边。
雷卷喃喃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倘若不是为了斩雪刃,那为何囚禁自己?”
忍痛撑起身体,好在左半身麻木僵硬,即使被穿了琵琶骨,也觉不出疼痛,只有右肩处肿起一大片,稍微一动,便痛得几乎晕过去。
石板床距离房间的一端有二十多米距离,雷卷咬着牙,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几乎每一步都要跌倒。
三个时辰后,这段咫尺天涯的距离,硬生生被他走完了。
只是他也已浑身虚脱,浑身是汗,软瘫在地,身上的六根铁链也已拉的笔直。
半晌后……
雷卷平缓喘息,睁开双眼,正看见靠近膝盖处摆着个木托盘,上面有壶酒,有盘素咸菜,有碗素汤面。
“素汤面……素汤面,哈哈,素汤面”
雷卷几近癫狂,口中反复念着。
只因这碗素汤面,与他在小船上所吃的面完全没有区别。
积蓄力量再次站起,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扇大铁门,抬头上望,铁门高两米多,在往上便是黝黑的石墙。
铁门的中心位置,有砖头大小的一面窗口,雷卷立即便扑过去,将脸贴在上面,凝目向外张望。
一条发着昏黄光芒的通道,一眼看不见尽头。
但雷卷却一眼便看见了门外站着一个人。
此人光头,破衣,面貌安详,三十多岁年纪。
他似是听到了雷卷的动静,缓缓抬起眼睑,然后用他那一双,淡褐色的,黯淡眸子朝雷卷看去。
“是你……”雷卷与他隔门相望,此时却平静了下来,这个人他见过,就在那小船上面,只是现下脑中很乱,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
那和尚轻轻颔首,道:“雷施主,我是这‘深渊塔’的护塔僧镜文。”
雷卷道:“是你!”
“什么是深渊塔?是你囚禁的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镜文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颔首道:“雷施主不用着急,我在这里已等候了两日,就是要来为雷施主解惑的。”
雷卷冷冷望着他,等他继续说。
镜文和尚道:“红石教堂囚禁的是斩雪刃,并不是雷施主。”
雷卷心念电闪,红石教堂乃是铁血大陆唯一拥有极品神器的势力,他们自然不愿看到斩雪刃落在别的帝国手里。那就是说,自己正在红石教堂的领地。
雷卷很早以前就了解过铁血大陆的势力格局,知道红石教堂处于昭朝帝国、弗甘帝国和万妖森林三块大领地的中心地带,面积大小也就相当于阳城的两倍,但由于拥有神器‘杵魔杖’,整体实力是铁血大陆最高的。
“雷施主大可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你,只是要委屈你,可能要永远呆在深渊塔里了。”
雷卷肩膀琵琶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中的寒意更甚,咬牙道:“好一个绝不伤害!好一个委屈!”
镜文和尚叹气道:“雷施主还有疑问么?倘使没有,我便要离开了。”
“有!”
“雷施主请问。”
“当日我在船上,为何无缘无故晕倒?”
这个问题雷卷一直想不通,虽然他吃了多日的素面汤,但都未有中毒的异样,何况以他特异的身体,连尸毒都奈何不了他,难道还有比尸毒更毒的毒?
镜文双目微合,良久良久,这才道:‘告诉施主倒也无妨。依施主的战力,想必听说过召唤秘法。这种秘法乃是从那极品神器杵魔杖中衍生出的。它可以召唤任何活物到任何地方,包括人。只不过需要在两地分别画出秘法阵。雷施主请看看自己的左肩处,便明白了。”
雷卷不顾右肩琵琶骨钻心的疼痛,伸右手扯开左肩的衣服,只见一个拳头般大,似六芒星状的图案正印在琵琶骨下面。
这?
这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雷卷皱眉思索,突然,猛地想起在船上晕倒前曾见一年轻和尚,趁自己入定时在身侧鬼鬼祟祟。
一定是他搞的鬼!
雷卷既已想通,忍不住长叹了口气。也是怪他太过大意,见在船上十多日都无什么事,便放松了警惕,偏偏左肩又一直处于麻木僵硬的状况,任别人印出这般大的一个图案都没察觉出。
右肩的齐痛再度传来,雷卷软跌在地,正趴在了装酒菜面食的托盘上,把饭菜全污了,酒壶倒在嘴边,流出的浆酒香味扑鼻。
雷卷闷哼一声,突然张开嘴含住酒壶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将它喝了干干净净。
喝完后喊道:“好酒。”
半晌,闷闷的鼾声便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