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珍说,废话!打工妹不是女的,还能是男的?又说,只想帮立秋找个对上眼的,没想给自个也找个梦中情人?果园里可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田凯说,这可真冤枉死了,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梦中情人是谁?乔小珍说,你的梦中情人,是你做梦时梦见的,我怎么会知道。那些打工妹有七八个,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为首的叫大侠,和田凯讲好价钱,就带领姑娘们干起来。田凯给乔小珍他们也分了工,乔立新和玉珍管套袋的领取登记,乔小珍和豌豆负责检查套袋的质量。忙过一阵,几个人清闲下来,乔立新说,田嘎子,你今儿个给苹果树授粉、疏果,明儿个套袋,咋这么多花样。
田凯说,这都是果树增收的新技术,授粉疏果是为了少留果、坐好果;套袋主要是防虫害和污染的,有了这层套袋的保护,害虫咬不到果子,用药给果树防病时也不会有残留,结出的果子质量好,是真正的无公害绿色产品。这和你抓的计划生育工作一样,授粉疏果是少生优生,套袋是优育,加一块就是优生优育。
乔立新是村里的妇联主任,听完田凯的话说,你这年轻人对计划生育的事咋琢磨得这么透,是想抢我的饭碗,还是着急想结婚娶媳妇啦?
田凯脸红了,用手挠着脑袋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玉珍见几个人手闲着,让田凯教大家咋给苹果套袋,好利用空闲时间多套几棵树。田凯在一棵树上做了示范,又讲起什么要点和关键。乔小珍抢白说,别显摆你那理论啦,这不是啥复杂技术,有手有眼睛的一看就会!这活儿确实很简单,人们看过田凯的示范就干起来。乔立新干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玉珍问笑啥,乔立新说给苹果套袋让她想起个故事,乡里计划生育服务站站长老尚,去农村发放避孕用具,普及计划生育知识。一个缺心眼儿的傻小子问避孕套咋用,老尚不好意思讲具体细节,把避孕套套在大拇指上说,两口子睡觉时先把这玩意戴上。过俩月那傻小子媳妇怀了孕,老尚问教你的办法没用呀?傻小子伸出大拇指说,咋没用,到现在还套着呢,是不是这东西不管用。
玉珍说,你这是“黄赌毒”,算得上精神污染,那几个还都没结婚呢。乔立新知道田凯和乔小珍在谈恋爱,想拿他俩开个玩笑,说,现在的年轻人可不简单,没见田凯连果树都知道计划生育,结婚生孩子肯定是优上加优了,是不是小珍?
乔小珍在忙着给苹果套袋,随口应着:是,是。见人们都看着她笑,又说,那也不见得。等她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气恼地说,这事你问我干啥!
豌豆见田凯在偷偷笑,问,田嘎子,你雇的那些打工妹一天开多少钱?田凯说,一天三十块钱。豌豆说,我在县纺纱厂打工时,也挣不了这么多,这样的好事咋不找村里人干,这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田凯指着在果园里忙碌的打工妹说,你可别小瞧她们,人家都上过农广校和经过培训,有县里发的资格证书。乔小珍说,我看你就是吃里爬外,我们几个没有资格证书,你给开多少钱?田凯说,你们的工钱好说,要多少开多少!不过现在你俩这监工的,该去视察一下她们活干得咋样了。
乔小珍正想去和几个打工妹聊聊,说,看这意思,你今儿个是地主老财,那几个打工妹是雇的短工,我们是监工的狗腿子,我俩就替狗去跑跑腿子吧。
在一棵苹果树下,乔小珍找到了大侠。大侠人长得高高大大,很善谈,她一边回答着乔小珍的问题,手上一边麻利地忙着。乔小珍要她歇一会儿,大侠说,我们干的是天儿工,有固定休息时间,不到点歇着耽误干活,东家会不高兴。
豌豆说,没关系,这个东家听乔小珍的,她说歇会儿啥毛病也没有。大侠说,这也不中,里面还有个名声和信誉问题,没了信誉,到哪儿干活人家不放心,我们就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后来乔小珍说想看看她们的资格证书,大侠才停下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小本子递过来。乔小珍见上面有照片,有农广校的钢印,有参加培训记录,还有技术等级,问证书是咋得到的。
大侠介绍说,有的是农广校毕业时发的,有的是通过培训考试县农业局发的,因为它们都是绿色的,也叫绿色证书。又得意地说,你别小瞧它,现在好多地方找打工的,不认人,就认它。
乔小珍有些不相信,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这小本本有这么灵?大侠笑笑说,你想想啊,现在讲科学种田,建果园的和种大棚的越来越多,需要打工的干的都是有技术含量的活。没经过学习培训,只凭胳膊粗力气大不中了,这小本本能不吃香吗!
豌豆问,找你们打工的多吗?大侠说,多着呢,我们主要在果园里干,从春天果树开花授粉,到冬天里剪枝,提供一条龙服务。有时候还跑外县去干活呢,没见我们都骑着摩托车。豌豆说,这比去城市里打工强多了,不受人欺负,挣钱也不少。大侠说,当然啦,我们这叫打工妹,打工不离乡,赚了钱又建设了家乡,美化了家乡。她见聊得很投机,对乔小珍说她们带了干粮,田凯果园小屋里有锅有灶,晌火能不能放个菜汤。乔小珍立刻答应了,聊完后她跑回家,从小菜园摘了西红柿、黄瓜,还拿了几个鸡蛋,让玉珍帮忙早早把汤放好。
烧着火,玉珍问乔小珍和田凯的事咋样,乔小珍调皮地说,我俩的事?我俩啥事咋样?
玉珍沉了脸说,打啥马虎眼,啥事自个不知道?看果园里事你忙得上心的。乔小珍嘻嘻笑着说,你说这帮忙的事呀,人家不是帮我割过麦子,帮你拉过麦子吗?我们有个互助组,今儿个算是换个工,咱不能老占人便宜!听说那个三和尚常偷偷帮着你干活,你也别忘了帮人家一下,实在没有啥帮的,让他当我姐夫算了。
玉珍挥挥挑火杖说,鬼丫头,说你呢,往我身上扯干啥。晌火的时候,几个打工妹见乔小珍放的菜汤,有蔬菜又有鸡蛋很感动。吃完饭从摩托车上找出一张张塑料布,铺在苹果树荫下去休息。乔小珍爬上果园小屋的瞭望台。她还是第一次站在高处俯瞰果园和远处的田野。这情景让她想起这些日子里常做的一个梦,在梦中她的两条胳膊会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扇动着,使自己跳起来,而且越跳越高,最后跳到空中去看滦河右岸这片土地。她觉得现在的情景跟梦里有些相近,心想难怪田嘎子搭了这样一个瞭望台,站在这里确实能让人生出希望和梦想来。
整个后晌,乔小珍的心情很愉悦,没啥事时就跑到小屋的瞭望台上,眺望这片黑土地和那条滦河。
天黑前几位打工妹收了工。田凯开过工钱后,大侠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果园里有啥活,打个电话马上就到,然后跟乔小珍打声招呼,骑上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田凯想留乔小珍待一会儿。乔小珍突然想起,只顾忙果园里的事,忘了给父亲做饭,惊叫一声赶忙往家里跑,弄得田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些失望,便爬上屋顶,坐在乔小珍坐过的地方,回味起果园的过去和童年的事情。
这片曾经的沙丘地上,有着他和乔小珍青梅竹马的纯真、两小无猜的烂漫。小时候田凯最喜欢到这里来玩。那时电视还是稀罕物,电影银幕上常演的也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老三战,以致人们把影片中的对话和故事情节记得滚瓜烂熟,做梦说梦话都不会出错。田凯等一群秃小子也就有事干了,几座沙丘今儿个是凤凰山,明儿个是摩天岭,反复攻来攻去,其乐无穷。这里有拉沙子挖出来的坑,自然也是开展《地道战》的好地方,看看高家庄的地道能盛多少水时,一个个掏出小鸡鸡往里撒尿。
这群秃小子里面,自然少不了乔小珍。有一次演《地雷战》中的巴巴雷爆炸了一场。作为导演的田凯,要一个小伙伴拉泡屎埋上,演渡边的大闹不干了,说我抠一手屎咋办?田凯说电影上不是抠了一手吗?大闹电影细节记得很清楚,说人家渡边戴着白手套呢,不怕抠一手。乔小珍出主意说,咱找泡牛屎代替,牛屎不臭,我爸在路上碰到牛屎,就用手捧起来送到地里去。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就四处去找牛屎。接下来演偷地雷一场,田凯又要大闹扮小媳妇。平时玩坐花轿、拜花堂,总是大闹当轿夫,乔小珍扮小媳妇和田凯拜天地,大闹一直有情绪,说我是男的,才不演小媳妇呢。田凯便喊乔小珍,说小珍你来演,正好不用化妆。乔小珍不愿意演渡边,小嘴撅一会儿眨巴着眼睛说,我演渡边,你得演那头小毛驴。田凯平时演的都是正面角色,演反面角色也要演大官,如《南征北战》中他演张军长,不演李军长。因为张军长长得精神帅气,而李军长那句:张军长,看在党国的面上拉老兄一把,实在没面子。
田凯不想演小毛驴,抓耳挠腮一阵说,不用小毛驴了,你把大闹的背心蒙在脑袋上走一圈,我们喊偷地雷了,你往回一跑就中。乔小珍上了倔劲,说你不演小毛驴,我就不去偷地雷。大闹几个想看田凯的热闹,齐声喊:田凯演小毛驴!田凯趴下!田凯没有办法,只好趴在地上演小毛驴。乔小珍倒不客气,一下骑在他背上,还让大闹找来一根柳条,嘴里一边“驾驾”叫着,一边用柳条打田凯的屁股,把小伙伴们笑倒一片。
饮食男女从出生到恋爱,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会因内分泌系统产生不同的化学物质而发生变化。两性之间的关系也会在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物理反应,他们常常表现为童年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青少年时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田凯现在和乔小珍相处时,特别想回到青梅竹马的那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