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丰年说，一只猫有啥可怕的。田凯幸灾乐祸地说，听人们说那不是一只猫，是一只狐狸，何站长要是再晚醒一会儿，就变成了美女。乔小珍一直觉得这事蹊跷，见田凯那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问，田嘎子，这事儿是不是你捣的鬼！田凯说，不管是哪个捣的鬼，这都是好事，给何站长找个做伴的，省了老琢磨别人。
何丰年听田凯的话带了讥讽和挑衅，问，你这是啥意思？田凯黑了脸说，啥意思？你没意思！何丰年被激怒了，问，我咋没意思了，你给说清楚！田凯冷笑一声说，那就告诉你，乔小珍和我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你中间插一杠子，觉得有意思吗？这是不是没意思！
温室里的温度本来就高，加上两个人像较劲的公鸡伸长脖子在斗，脸都涨得通红。乔小珍在一旁又气又急地说，我看你们俩都没意思！
何丰年觉得在乔小珍面前，不能败下阵来，说，你说和乔小珍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都知道个啥？你们不是没有登记结婚吗？你们的关系不是还没受到法律保护吗？我喜欢她，这是我的权利！我追求她也是我的自由！在这一点上我一点儿也没有错！
听了何丰年这话，田凯简直火冒三丈，高声叫道，刚才说你没意思，客气了，现在你倒是有些不要脸、恬不知耻了！
何丰年想，既然讲出了心里话，索性将乔小珍一军，公开来搏一搏，他看一眼乔小珍说，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选择的权力在乔小珍，你我是平等的竞争者，没有啥要脸不要脸之分！
田凯见何丰年这是在公开挑战了，点点头说，这话说得有道理，咱俩是平等的竞争者，该公平竞争，走到外边去！
何丰年疑惑地问，到外边干啥去？田凯说，公平竞争呀，外国不是碰到这事讲决斗吗？咱试试谁的拳头硬！何丰年讥讽道，决斗那是外国十八世纪野蛮的做法，现在是文明时代，恋爱自由，要尊重女同志的选择，你的思想观念太落后了。田凯拳头攥得咔吧咔吧响，就要冲出去，他控制住自己说，好吧，咱就文明一下，尊重女同志的选择！乔小珍请你告诉我们，我俩你选择谁？乔小珍的脸刚开始是通红的，在两个人的争吵中早已变得惨白。温室里不通风，现在空气像是凝固了，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她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侮辱，嘴唇哆嗦着说，你们俩以为我是一件东西在竞价拍卖呀？把我当作一个玩物抢来抢去呀？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是在侮辱我！说到这里，她挥起手来指着两个人大声吼道，给我滚出去，立马滚出去！
田凯和何丰年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下子都慌了，愣愣地望着乔小珍，不知说什么好。乔小珍见两人没动，冲过去拉开温室的门，再次吼着要他们滚出去。
田凯和何丰年从温室里出来，再没有争风吃醋、争强斗狠的勇气，站一会儿，都蔫头耷脑走了。
回到果园小屋，田凯坐一会儿，头脑开始冷静下来，觉得刚才太鲁莽了。赶忙摘了几个苹果，回到温室去看乔小珍。乔小珍已哭成泪人，田凯劝了好大一阵见没有效果，只好豁出来说，你不是总想让我叫姑奶奶吗？我的小姑奶奶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乔小珍没想到何丰年会有这样唐突的表现，知道也委屈了田凯，抽泣着说，谁要你心疼了，没良心的东西！
田凯见乔小珍搭了言，眼泪也由大雨滂沱变成了毛毛雨，说我不心疼，全村人心疼，把身体哭坏了那些温室咋办？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全村父老乡亲的面上，你就原谅了我吧。
乔小珍止住泪水说，原谅你？门儿都没有！明儿个我就嫁那何丰年！田凯知道这是气话，说，嫁吧，嫁吧，别说嫁何丰年，只要你高兴就是嫁给何仙姑我也没意见！把一个苹果递过去说，吃个苹果吧，哭了半天补点水分，省了再哭时没有眼泪。
乔小珍的脸已开始由阴转晴，说，我满肚子的气还没出呢，你让我吃了苹果往哪儿搁？
田凯哭丧着脸说，小姑奶奶，你的气要咋样才能出去呀？乔小珍说，你过来让我拧几圈耳朵，气就出去了。田凯摇摇头无奈地说，耳朵呀耳朵，你就认倒霉吧，谁叫你长在了我的脑袋上。说完走过去蹲在乔小珍面前。乔小珍却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揪住一只耳朵拧起来，而且边拧边转了一个圈。田凯便呲牙咧嘴，随着乔小珍手的转动，像个陀螺似的跳着脚在地上转了一圈。乔小珍松开手后问，知道为啥拧你的耳朵？
田凯说，你不就是会拧耳朵这一招？乔小珍说，不，因为它爱听闲话，你是不是听人说了啥，才闹出这一出的？田凯见乔小珍气消了，胆子大起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朵听了啥不重要，眼睛看到的才可怕！乔立新、田自高都看出他对你有意思，让我小心点，不采取措施中吗？
乔小珍说，别人说啥你就信啥，看来还是不相信我？田凯说，没听说爱情都是自私的？整天腻腻歪歪黏糊你，哪个受得了？乔小珍说，我这树根不动，你这树梢摇个啥？我把着一个分寸呢，何站长帮咱们那么多忙，何苦这样撕破脸皮，你就会瞎惹祸！田凯说，这个祸惹了也是好事，就是月亮惹的祸，也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乔小珍说，我看你是月亮不懂我的心。
田凯委屈地说，我不懂你的心，想想苹果上的字，还有小刺猬为啥叫珍珍？别说豌豆了，连杜小禾都很羡慕！可是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弄得我没事时竟和小刺猬说话。
乔小珍想想这些日子因为忙温室的事，确实有些冷落了田凯，说，委屈你了，给你赔个不是，中了吧？大小伙子跟个娘们儿似的斤斤计较、鸡肠小肚！
田凯说，用嘴赔个不是就算道歉啦？乔小珍反问，咋，还要插上香，给你磕三个响头哇？田凯说，没那么高要求，让我亲亲就中了，从上次在瓜铺里有点儿亲密接触后，一个多月连手都没碰过。便抱住乔小珍的脸亲起来。亲完了，乔小珍问，这下满意了吧？田凯幽幽地说，不满意，你咋像个木头人似的一点反应没有，不是有啥病吧？乔小珍说，你才有病呢，早告诉你了，不许动花花肠子！田凯今天无论如何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说，我是有病，没病也快憋出病来啦！何丰年从乔小珍温室里出来后，也后悔了，并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些幼稚和冲动。兴奋中他本想像电视剧中常出现的情节那样，经过一番唇枪舌战较量之后，女主角做出选择，追求者角色易位，而现在却弄巧成拙。他知道，虽然没有和田凯决斗，自己已经是个失败者，他和乔小珍的爱情已无果而终，胎死腹中。他开始反思这件事，是失策了？还是自作多情了呢？
天早已黑了，何丰年坐在滦河大堤上，望着河水感喟长叹一阵，而后又在秋后的田野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夜。当他停下来时，发现鬼使神差般来到老炕头饭店，站在了王玉环门前。
王玉环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问，听说昨儿个黑介，有个狐狸精睡到了你床上，该不是今儿个黑介又来找你，把魂儿给勾走了吧。
何丰年喜欢在王玉环面前表现出一种霸气，说，少废话，去弄俩菜，我想喝点儿酒。
王玉环说，借酒浇愁，可是愁更愁……何丰年说，今儿个就是要喝醉了，一醉方休！厨师已下班，王玉环只好亲自下厨。她是个痴情的姑娘，上学时就喜欢能拉会唱的何丰年。在一起工作后这喜欢又转化成了爱，乡里好多人也都以为两人在谈恋爱。让她苦恼的是，何丰年一直像云像风又像雾，让她看不清楚。有人问起两人的关系，何丰年常嘻嘻哈哈说，他和王玉环在朋友上亲如手足，在恋爱上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说两个人的结构是氢二氧一，无色无味的白开水，不是汽油和酒精，别说能擦出火花，就是用火柴点都点不着。还编了一副对联：我爱之人不爱我，爱我之人我不爱，横批：知音难觅。王玉环在经营饭店上敢作敢为智商很高，在恋爱上却畏手畏脚情商很低，这越发让她苦恼。
王玉环弄好酒菜，摆在一间有火炕的房间。何丰年脱鞋上炕，倒了酒自斟自饮起来。喝几口，看一眼王玉环说，贵妃，咋不说话，你这会儿是不是特瞧不起我，觉得我不屑一顾？
王玉环已从何丰年的表现和话语中，判断出什么，说，哪能瞧不起，你现在可是春风得意，仕途上眼看要当副乡长了，爱情上连狐狸都加入了追求的行列。
何丰年晃晃手说，今儿个咱不谈爱情，只讲友情，还是友情好啊。王玉环肚子里早憋着话，说，我就弄不明白，没有友情哪来爱情？今儿个我也给你上上课，你觉得很懂爱情，其实爱情这东西不懂最好，越懂越坏事。我看这爱情也是永远也弄不懂的，陷入爱情不能自拔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傻子的表现是把对方看得完美无缺，毛病也是优点；疯子的表现是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就像失去理智。我是一个傻子，你是一个疯子！
何丰年点点头说，有理，没想到贵妃对爱情还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说着话何丰年已把半瓶酒喝下去，王玉环知道他的酒量，怕他喝多了，撤下酒倒一杯水说，喝点白开水清醒清醒头脑吧，这爱情里也分白开水和饮料。饮料花花绿绿，有色彩、有味道、有刺激，白开水则无色无味。有的人喜欢浪漫的爱情就像喝饮料，可是人一辈子离不开的是白开水，不是饮料！
何丰年问，那酒呢？王玉环说，酒是爱情的兴奋剂和麻醉剂。
何丰年已有了几分醉意，把白开水倒在地上说，把酒给我，我要让它先把我麻醉了，再兴奋了！
王玉环说，你已经喝高了，再喝就醉了。何丰年说，怕我醉了，你就陪着喝几杯，替我分担分担。王玉环不给酒，怕何丰年不高兴，给又怕喝多了，便坐下来倒了酒陪他喝。
何丰年见了说，这就对了，贵妃，你知道刚才在野地里走了半天，我都想啥了？王玉环喝一杯酒说，我咋知道你想啥，是不是想碰上那个狐狸精变成的美女，那可真浪漫呢！何丰年眯着醉眼说，不是想狐狸精，是想到了你，我突然开窍了，还是我们贵妃好……
剩下的半瓶酒是两个人抢着喝的，何丰年已经醉了。王玉环听了这话，问，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清醒话还是醉话？我不是白开水和鸡肋吗？
何丰年说，啥话也不是，是心里话！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总觉得这不浪漫，拿你开玩笑，对不起了，我给你赔个罪。便摇摇晃晃站起来，要给王玉环鞠躬。鞠完躬，弯下的腰没直起来，哇一声吐了个酣畅淋漓。
王玉环赶忙扶他坐下，又倒了水让他漱口。何丰年没把漱口水吐出来，而是咽了下去。他抓住王玉环的手说，刚才我说的真是心里话，你信不信？
王玉环点着头说，信，你知道的，这话我等好几年了。何丰年头扎在王玉环怀里哭起来，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胸脯。王玉环见状想让他躺下，何丰年却把她抱得更紧了，说，贵妃，委屈你了，我爱你，真的爱你！王玉环被这话感动了，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说，我也爱你！这样拍了一阵，何丰年竟打起呼噜睡着了。王玉环安顿何丰年躺好，收拾了桌子和吐出的污物，去做了一碗面条，又一直守护在旁边。半夜里，何丰年醒了，说口渴。王玉环给倒了热水，要他把面条吃下去。何丰年吃完面条，酒劲儿过去，也有了精神，没话找话说，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
王玉环说，因为这不浪漫，你也不给这样的机会。何丰年带了羞愧问，我喝多了酒都干了啥，没瞎说话吧？王玉环问，咋，酒醒了，说的话后悔啦？何丰年眼里燃着邪火说，我问的是干了啥，没有不雅的动作或者图谋不轨吧？王玉环被那邪火烧红了脸，低下头说，没啥过分的动作，就是扎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像吃奶。何丰年说，现在还真想吃呢……把王玉环抱在了怀里。王玉环挣扎了一阵，却挣扎到了何丰年身下。王玉环确实是一个陷入了爱情的傻子，喜欢一个人会把缺点看成优点，爱上一个人就死心塌地，愿意付出一切。事毕，她痴痴地问，你是不是嫌我被动，不会勾引你，才说我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
何丰年说，从此之后我只喝酒和白开水。王玉环说，这可是在清醒状态下作案，不会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吧？
何丰年说，白开水的成分是氢二氧一，那氢气和氧气提炼出来点着了，燃烧得更猛烈！我追求浪漫，更负责任，要不你早是我的盘中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