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该怎么做?”突然的变故让我手足无措。这种情况下,最关键的就是不要添乱。于是我退在一旁,生怕会干扰到白师姐和白师妹。
白师妹功力比白师姐更胜一筹,但主持大阵耗损更剧。反倒是白师姐稍显轻松。
师姐虽然也在努力协助,但还有余力跟我说话。“龙仙子是你的劫数,也是你渡劫的宝船,这你应该是清楚的。事实上,对她而言,你也是一样。以龙仙子的修行,再加上法术玄妙非常,天下没有几人可以阻拦她。但是因为有你,她不能轻易离开,所以她受伤是因为你,强压住伤势动用神通也是因为你——你是她的劫数。公子说过,龙仙子可以不经历天地之劫,她的劫数全应在你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消灾解难全在你身上。”
“我究竟该怎么做?”白师姐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一无所知。
“我说过,靠的是缘法,说出来也许就不灵验了。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动作,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念想。冥冥中的缘法谁能说清楚呢?也许你只要唤她一声,她便醒了。”白师姐吃力地说。
“可我究竟该怎么做?”第三次问这个问题,我已经心急如焚了。
白师姐久久没有回应,她们俩已经无暇再顾及其它了。
云雾缭绕,她们都像是神仙中人。我就像风中飘絮,跟随其后全不由己。事实上,人的生命往往是不由己的,看得见或看不见的东西使人圆的合乎规,直的合乎尺。人总要活成别人心目中的样子,这并不可悲也不可怜。
我总是在自怨自艾,因为我总是在想那些超出我能力的事。可既然身处这样的世界,总得做点什么吧,冥冥中是否有某种预示或指引呢?
龙女的身体在浓雾之中,我已经看不清楚。雾气遮住了我的眼,同时也遮住了我的心。焦急到了极点是否就意味着平静呢?反正我已经平静下来。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静过,即便是静坐时也没有过。平静,然而心头的念想却非常强烈——我满心都是她!这种念头与沉浸在她的容颜中全不相同,我前所未有的清醒。这是否也是某种境界呢?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共享生命;如果不可以,我不愿意独活。”我轻声说道。
如喃喃自语一般,我这近乎盟誓的决定似乎太云淡风轻了一点。难道不应该大声喊叫吗?难道不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吗?难道不应该歇斯底里状若疯狗吗?
就这样吧,平平淡淡,包括所谓的爱情,包括堪不透的生死。对于这无法把握的一切,坦然面对就好。既然自己已经做下了决定,又何必借种种情绪的伪装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呢?
我已经出离恐惧了,七情六欲近乎荒诞,真正实有的唯有平静。没有缘由的,我想起了东流。东流总想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不成想我竟然不知不觉就把他那一套全学了过来。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啊。
“师姐!”白师妹慌乱喊道。
“别急,没事。”白师姐安慰说。“你只管定住心神主持阵法,一切有我。”
白师姐处事很冷静,对于种种突发情况都能应对自如。我已经明白是龙女情况发生恶化,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能更糟糕么?所以我那如湖面般平静的心变成了一口枯井。
“你看,都是你坏了事。你不来什么事都没有,刚一过来就出了事。”白师姐对我说。
她故意这样说,似乎想说成一个笑话。可我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被笑容掩盖的尴尬已经离我远去。这大概就是无喜无悲的境界吧。
见我这副样子,白师姐不再隐瞒。“龙仙子的伤势恶化了。”
“嗯。”我回答说。伤势恶化她不必说,我已经看得很清楚。
白师姐:“阵法能够守护肉身,定住元神。可对神魂的损伤却无能为力。我已经说过,冥冥中自有缘法。龙仙子伤势未愈不能苏醒,你一来她心生感应,定境一失难免会出问题。”
“我明白,师姐说过,让我不要来探望。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师姐的用意。”
“你只明白了一半。我问你,如果龙仙子出了意外,你会不会流泪。”
“会!”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这般斩钉截铁都有些不像我了。可是思考片刻之后,我又不得不推翻了自己的话,黯然说道:“不会。”
白师姐似乎觉得非常意外,问道:“为什么?”
“我本以为对于这种事,我很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哀叹痛哭是最直接的反应,同时也最合理的,更何况她对我而言,已经等于是整个世界。然而正因为如此,我反倒是没有眼泪的。
庄子的妻子故去时,庄子鼓盆而歌。我本就不知道生命从何而来,又何必为它欲往何处去而痛哭流涕呢?没准儿那才是真正的归宿。生的短暂与死的永恒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也许我该为她高兴吧。”
“这是你真正的想法?”
“是!”我的态度依然很坚决。可下一刻,又改口了。我感到非常疲累,像是有一座大山压住我,让我一刻也不得闲。“不是。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她不在了,我根本没有落泪的理由。”
白师姐摇头叹息,说道:“你还有亲戚朋友,还有梦想追求。怎么遇事目光却如此短浅呢?”
我盯住师姐的眼睛说:“这是您真正的想法?师姐,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可是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庄子是圣贤,而你不是。别人遇着伤心事落泪了,你为何不落泪?标新立异,或是哗众取宠?修行人不比普通人,得大自由的前提是有大限制。为她哭一场吧,龙仙子为你流血淌泪,你可曾为她流过一滴眼泪?欠下的情如果还不了,就用眼泪来还!”
“可是我没有眼泪,我现在出奇的平静。甚至都已经看淡生死。她如果出了意外,我可以很淡然地随她而去。但对于这一切,我的心却并不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