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是我的妻子,我需要用骗的吗?”胤禩几个跨步站在我眼前,脸又黑了几分,“当时你不听我解释就跑了出去,我追出来时早就不见了你的踪迹,你知不知道我又多担心?黑灯瞎火还下着大雨,让我到哪儿去找你啊,领着亲信找了你一晚,结果第二天四哥遣人来说你在他府上,你还真是长本事了,晓得不开心就去找旧恋人!”
“什么旧恋人,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也怒了,他竟然这么指责我,“我和四爷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在路上巧遇,他见我喝醉了,好心把我带回府上醒酒。”
“那还真巧啊!”胤禩一脸嗤笑,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几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但我一听便知不是旺儿的,旺儿的哭声很响亮,而这几声如同小猫的哭声,绝不可能是旺儿的,我身体的力气即刻被抽干,跌坐回榻上。
“贝勒爷……”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小主子,她不肯喝奶……”
“知道了。”胤禩怒不可遏,冲门外吼了一句,“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不准再来打扰。”
“是。”门外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句,立马没了动静。
我未愈的伤疤又被揭开,血淋淋的,不禁怒极反笑:“呵,有些人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孩子都生下来了……”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胤禩回身扳过我的肩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撑在榻上,把我禁锢在一方小天地中,俨然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抬起眼眸直视他,我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凭什么,说的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
“你到底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儿,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当我暂且压制的气愤即将爆发的时候,胤禩理了理呼吸,伏在我耳畔低语。
什么?不是他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五味杂陈。
“不然你以为呢?”见我呆愣的表情,胤禩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不值得你相信?”
“不是的。”我急忙摆手,“是因为……历史上的你,确实有一个女儿是毛氏所生。”
“历史,又是历史。”胤禩苦笑着撩袍坐下,略微停顿复又开口,轻声解释道:“这个孩子,名义上是我的,但是他的亲生阿玛不是我,是一个对我忠心耿耿的幕僚。你也知道,有些特殊幕僚不得暴露身份,前些日子他为了一项任务而奔赴他乡,走得匆忙来不及知会妻儿,出发前便把他的妻儿托付于我,我待他一直如师如友,便答应了下来,却不曾料想,他永远葬在了异乡之土……”
幕僚?虽说我晓得他有段时日有聚养门客的习惯,私底下挑选了几个出挑的培养成幕僚,一直保密不为外界所知,但从未听说过哪个幕僚是他的良师益友,交情匪浅,如今还英烈殉职,不过那时也暂且顾不上考虑这么多,只得继续与他斡旋……
“那你心虚什么?”我双手抱胸,昂首说道。
“我哪有心虚?”胤禩不解。
“我问你她是谁的时候,你为何说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后来还抱着她不放?又为何拖着时间不愿来接我,任由我在四贝勒府自生自灭?”我斜睨了他一眼,嗔怪道。
“瑶儿,你能不能把几个问题分开来问,一连串的我没法答。”胤禩好笑地瞅了我一眼,唇角噬笑,“问完了?问完了我可答了哦。第一个问题,文珺对于你来说,确实是无关紧要,我也担心你胡思乱想,就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后,再慢慢告诉你;第二个问题,文珺思念她夫君,一时情绪不稳定,我只是在安慰她,并没有你所说的抱着她不放;第三个问题,你离开花满楼后,她便早产了,生下孩子后就殉情而亡……”
“什么?文珺姑娘她……”我一时不敢置信,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竟就这般凋零了。
胤禩也满脸悲悯,微微点了点头:“文珺姑娘是个烈性女子,到九泉之下陪伴她的夫君去了。”我悲叹了口气,她五天前还好端端地与我饮酒,现今却是物是人非。
“最后一个问题,我政事缠身,又忙着操办文珺的丧事,还得同时兼顾两个孩子,难道忙得过来么?着人去接你,你又是连见都不见,你教我怎么办?”胤禩无奈地摇了摇头,弹了弹我的脑门,“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你有派人来接我吗?”我捂了捂被他弹痛的地方,满心奇怪道,我根本不晓得这事。
“你不知道么?”胤禩微皱了眉,随即颔首喃喃道,“怪不得,他们说在府门口便被拦住了,说是你交代过,除了我本人一律不见。”
“你的意思是,四爷?”我打探着,难道真的是他?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回来了,日后可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不许再离家出走,不许不听我的解释就不见我。”胤禩又抬手弹我脑门。
“喂,很疼的。”我捂着额头,他手劲不小,还挺疼的。
“不疼我打你干嘛,吃饱了撑的啊。”胤禩作势还要扑上来挠我痒痒。
“啊……”我赶紧起身下榻,让他扑了个空,做了个鬼脸道,“谁叫你不解释的,被误会也是活该!”
“你还嘴硬,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你,让你彻底服服帖帖!”胤禩长臂一勾,我立刻被他揽到身下,“小东西,还敢狡辩,你再狡辩试试。”
“本来就是……”我不服气,还欲争辩,却发现胤禩的呼吸愈发粗重,急忙捂住嘴巴。
“嗯?”胤禩拖出一条长长的鼻音,眯了眯眼看着我,搞得我面红耳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捂着嘴,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但还是在劫难逃,身下一轻,再睁眼已被拐到床上,衣衫半褪,罗帐飘落,唇齿之间撩拨起丝丝情迷,他的大掌经过的每一处,都燃起了一簇熊熊火焰,两人的呼吸仿佛着了火,帐中萦绕着令人遐想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气声……
入了六月,胤禩便与我商量给这女孩起个什么名儿好,我思考了下,问他“浴阳”可好,祝福她沐浴清晨的阳光,像破土小苗般茁壮成长,胤禩默念了两遍,未有异议,女孩儿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作为女孩的生身母亲,毛氏文珺的身份必须得正,胤禩命毛二格认了文珺为女,请旨记入了玉牒宗谱。
犹如盘古洪荒,势不可挡,历史按照它原有的轨迹,缓缓推进……
“给额娘请安。”胤禩和我齐齐跪在地毯上,磕下头去。
“这是干甚,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地上甚凉,仔细跪久了膝盖疼,来,快起来。”良妃娘娘向我伸出手,我轻握住那双水葱般的玉手,侧坐到她身边。
“这是弘旺吧。”良妃娘娘指着一个海蓝色襁褓,浅笑着问道。
“回额娘的话,是弘旺。”我招招手让何嬷嬷抱过来。
“哟,长得真俊,和禩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良妃娘娘摘下银质珐琅护甲,抚了抚旺儿的脸蛋,“来,本宫抱一下。”何嬷嬷放了手,良妃娘娘抱着弘旺轻轻晃着,旺儿很喜欢晃悠的感觉,咧嘴笑了起来。
“旺儿好乖。”良妃娘娘夸赞道,嘴角高高翘起,“对了,给你们皇阿玛请过安了么?”
“皇阿玛叫我们先来瞧额娘,他处理完政务会移驾到这儿。”胤禩淡淡答道。
“噢,知道了。”良妃娘娘也只淡淡地应了,可眸底却闪过一丝薄淡的喜悦,速度快到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回来储秀宫探望,已是四年前的事了,良妃娘娘的容貌几乎未变,韶光犹存,但是由于上次是头一遭来,心中有些紧张,所以未曾细致地打量,现在近距离地一瞧,才发觉她的双瞳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随着太监尖利的声调,我们赶忙正袍下跪:“给皇上,皇阿玛请安,皇上,皇阿玛万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康熙提步进屋,扶起跪在最前首的良妃。
“谢万岁。”良妃娘娘借着力起身,侧让道,“万岁爷请。”康熙“嗯”了一声,便在软榻上坐了,良妃又对德妃福了福身:“姐姐好,妹妹这厢有礼了。”
“妹妹无需多礼。”德妃虚扶了一把,温和笑道。
“你们都坐吧。”康熙指了指下首两侧,对着两位客套的娘娘说道,转首瞅了胤禩一眼:“胤禩,弘旺可来了?”
胤禩打千回道:“回皇阿玛的话,今儿特带了弘旺来给皇阿玛请安。”
乳娘抱着弘旺上前跪下行了礼,康熙便招手让乳娘抱弘旺过来,伸手接过他,慈爱地抚着他的脸蛋:“弘旺啊,朕是皇玛法,若是你阿玛和额娘待你不好,就来告诉朕,朕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