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大了啊,竟敢这样对爷,看爷怎么修理你。”四爷抖了抖衣服,追了过来。我回身蹲下抓了一把雪,揉成团后向四爷扔去,他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多留了个心眼,用狐皮大氅挡掉。
我见一次进攻未成,就一次次变换着方向进攻,但都被他安然化解。
看他越走越近,我见好就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刚准备开溜,忽然手臂被人一拽,随后便倒在雪地里,袖子里刚绣完的荷包掉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拖住那人的手,却不料把他也拉倒了,四爷压在我身上,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撑地,他的热气喷在我脸上,痒痒的,隔空一缕暗昧流转。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气息越来越近,估计这时我的脸比柿子还红,虽是寒冬腊月、数九寒天,但整个人就像掉进火炉一般。
我侧过头去,伸手挡住他,报赧说道:“四爷,你起来一些,雪地里很冷。”四爷身形一滞,眼睛恢复了清明,直起身后将我扶了起来,一低头,看到了我不小心掉出的荷包。
荷包上绣的是一朵白玉兰,是我照着胤禩送我的那瓶药上的图案绣的,也是我的第一件绣品,绣得并不好,我正打算丢掉重绣,没想到被四爷看到了。
我赶紧弯腰拾起,却晚了一步,四爷将荷包捡起来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眼中覆上一缕玩味,兴奋的像一个孩子:“这是要送给我的吗?”
我急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啊,这是我的第一件绣品,绣得不好,我正准备丢掉。如果四爷想要,就让府里的女眷们绣吧。”
“你绣的意义不同,既然你准备丢掉,不如送给我吧。”四爷将手背到身后,一脸赖皮相。
“清瑶手笨,绣得不好,这荷包怕是有辱四爷身份。”我被他的孩子气唬了一跳,赶紧正色道。
“我觉着绣的挺好。”四爷拿着荷包前看后看,旋即将它握在手心。
“还给我。”我有些急了,伸手便夺。四爷将手举得很高,我根本拿不到,俩人的身子却已贴在一起,吓得我我顿时跳开了去。
四爷笑着凑近我的耳朵:“真希望你一生只给我绣荷包。”
是谁,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
心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看不清亦道不明,瞬时乱了方寸……
与四爷步回小院,他立于我身前凝望着我,好似没有出宫的打算,我站在院里不知所措,他伸出手牵住我的,戏谑道:“这么冷的天儿,都不请爷喝杯茶暖暖身子么?好狠的心肠哪。”
我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红了起来,心上惴惴不安,微微一笑道:“四爷如若不嫌弃,奴婢自当接待。”
四爷毫不客气,一撩袍坐在圆凳上,目光灼灼地瞅着我,我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顿时变得手忙脚乱,出错连连,只听得一声轻笑,我转头看四爷时,他却只是一本正经地坐着,并无异样,可唇边停留未收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小东西害羞了?”四爷伏在我耳畔耳语,我被这样亲密的动作唬了一跳,刹那动作定格,未见茶壶喷出的热气。
“小心些!”身边即刻出现了一个人影,拍掉了我置于壶盖之上的手。
“九爷?”我忙起身行礼,却见九爷背后还来了两个人,十爷和……胤禩。
“请三位爷安,爷们……”吉祥话未完,胤禩便道“免礼”之类的话,语气之中似有一丝不耐。
“四哥。”三位爷打千给四爷问好,嘘寒问暖后,九爷淡笑开口道:“四哥真是好雅兴,烹雪煮茶,人生一大乐事啊,不知四哥会否介意弟弟们一道?”
“怎会?难得的附庸风雅,又是借了清瑶的地方,倘若她无异议,哥哥自是恭迎。”四爷一下子把球踢到我这边,嘴边还挂着一抹坏笑。
“那么,清瑶可介意哥几个叨扰?”九爷斜睨我一眼,面上淡淡。
“清瑶不敢,几位爷请便。”我没好气地躬身答道,心想踩了什么****运,不知与四爷方才的亲昵他们瞧见几分,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瞧见十爷暗昧不明的笑容,眼神在我和四爷之间徘徊,更是掉进了冰窟一般,浑身彻底被冻住。
不过幸运的是,最终几位爷用完了茶便走了,未有什么异样,总算是根定海神针,暂时稳定了心神。
那个荷包,我终是没能要回,无论我好话说尽,软硬兼施,他就是不肯还给我,还说他会一直带在身上。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若是面上表现出来,估计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没办法,只好算了。
他说这个园子是他无意间发现的,每当心里烦躁、苦闷无助时,都会来这里。佟皇后刚去世时,他经常会来,一待就是半日,看着一片腊梅林,心境就开阔起来,心情也就好了许多。他告诉我,倘若想找他,却又四下不见人,可以来这片腊梅林,他通常会在。
我的冬天就在描图绣花、看书练字、赏花插瓶中过去,虽是散漫倒也乐得清静,偶尔和四爷遇见,便一道漫逛小花园,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一来四爷在阿哥中处于年长,国家大事、军务自是分担的多些,连假日都是繁忙不已,更别说平日了,二来我也甚少出门,倒是有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意思。
就在这短暂到近乎可以忽略的相处中,我渐而发觉四爷在众人面前的“冰块脸”只是他的面具,就像八爷温和的笑脸一样。他虽然会发怒,但绝不冷漠,在我面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也许,这个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吧,只不过他藏得很深,绝不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春回大地,雪化冰消,小院里呈现出一片盎然生机,迎春花开得正好,金灿灿的绚丽多姿,棕色的藤条摇曳轻摆,四处传播着春天的气息。这已经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春天了,看来回去是没希望了,我深深叹了口气,真真愁肠百结,满腹忧苦。
步入乾清宫,我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等待康熙下朝。康熙下了朝,大约是快要过年了,心情不错,唇边悬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周遭都萦绕着喜悦欢庆的气息,我的心情也禁不住跟着好了起来,将冲泡好的武夷山大红袍呈给康熙。
近日康熙喜欢上有“茶王”之称的大红袍,说它“入口有微苦而余味足,重韵味和回甘”,赞赏有加,我便多留个心眼,经常取来泡给康熙喝,亦从茶库中多调了些大红袍茶叶,以备不时之需。
“清瑶,你对朕的事很是上心啊,要朕奖励你些什么呢?”康熙品着茶,满意地点点头。
“清瑶能服侍皇上,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其他要求。”我笑着诚恳说道。
“十四阿哥向朕要你,你可愿意?”康熙口气淡淡,搁下了手中的茶盏,茶盏和案桌面触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十四!十四向康熙要我!为什么?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历史上十四的嫡福晋姓完颜,是侍郎罗察的女儿,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就是我?嫁给十四就是我既定的命运吗?该来的终究要来了么?
“清瑶,怎么不说话,可是朕吓到你了?朕瞧着你和十四阿哥感情还不错,相较于其他皇子,你们俩算是挺热乎的,也常在一起,知根知底,况且你们年纪也相仿,性格脾气相投,相信十四阿哥必不至薄待了你,昨日还巴巴地跑来向朕求你,想必对你也存着心思,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康熙坐到龙椅上,浑身散发出一股帝皇的威严,口气里却无一丝不耐。
理智告诉我答应,但是我微张着嘴,那句“遵旨”却如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
蓦地,眼前闪过一双柔情似水的含笑眼眸,不,我不要,不可以!
“皇上”我跪了下来,虽然面前没镜子,但我也能想像此刻脸上一定如香灰一般青白,“奴婢愿意伺候皇上一辈子,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待清瑶如女儿一般,清瑶愿意一生陪伴皇上,终生不嫁。”
“说什么傻话,大了终是要嫁人的,怎能终生不嫁?朕就是再喜欢你,也不能误了你的终生啊。”康熙慈爱地看着我,将我从地上拉起,“你只需实话告诉朕,你愿,还是不愿?”
听到康熙的逼问,我心下一慌,脚下一软,复又跪了下去,半盏茶的工夫,才终于鼓起勇气,脱口而出:“奴婢……奴婢不愿。”
“好,朕知道了。朕最喜欢的,便是你的诚实。”康熙话语之间滞了一下,顺势托扶我一把,拍拍我的手背,转身坐回龙椅上,拿起毛笔蘸了墨,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开始拟旨。
“清瑶,朕听说你与四阿哥有一个五年之约?”康熙一边拟旨,一边好似随谈般问我。
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转过来,难以置信自己竟然那么容易就过了关,不是古言道:伴君如伴虎么?心下刚有些狐疑,霎时又一颗重磅炸弹炸响耳畔,轰地得眼前漆黑,大脑嗡嗡作响……
姜还是老的辣,康熙不愧是千古一帝,竟然这类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知道,看来宫里到处是他的耳目,事无巨细都会报告。精明如他,他的那帮儿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我低头苦笑,还是说实话吧,想必这约定的内容他都一清二楚。叙述了一下当时约定的内容,我开始观察康熙的反应,他露出了狐狸一般满意的笑容,果然是对这事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