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时间并不长,眼前一道光亮,我下意识抬手遮挡亮光,略微睁开眼睛适应了下,才看清面前的景象,我们站在二楼,正对着的是一个宽敞的舞台,楼下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我奇道:“哎,为什么一个顾客都没有呢?”
“因为现在才卯时,还没有开门迎客”译劭淡淡解释道。
“哦”我点点头,原来是还没有开始营业,我还以为生意萧条。在古代,通讯还没有那么发达,现代所谓的时尚潮流就是由青楼引领的,“流行歌曲”、流行装扮,大多是从这里发迹。雅妓馆人来人往流动频繁,而且大多是文人或上层人士,也是散播消息最好的中介。
不管他们是不是放弃我,我都不能放弃自己,我要试一下。
“译劭,你是一个商人,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吧?”我言笑晏晏,望着舞台,心里有了计较。
“哦?怎么说,在下愿闻其详。”译劭看了我一眼,问道。
“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数图的,不过是一时新鲜,倘若拘泥于陈旧的歌曲和唱腔,只能保一时繁荣,并不长久,想要这个舞台永久绚烂,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不断创新,也就是每一次客人来,都要给他们全新的视听感受,他们感觉新鲜刺激,客源就会接踵而来,财富就会源源不断。我看过了,这里空间充裕,如果在舞蹈方面添加飞天元素,在歌曲方面引进多种风格,会有不错的效果。”我解释道,古代的歌舞曲目实在太少了,唱来唱去就几支,哪像现代网上一搜,歌曲榜前三名一直在换。
“创新,这个词倒是有趣得紧,你的话我大体是听明白了,可是,飞天要怎么做到呢?”译劭不愧是个聪敏的商人,我用了这么多现代语他还能听懂,不简单。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交给我来办,定必不负所望。”我自信能做好,现代的我虽说威亚没吊过,但蹦极还是玩过的。
译劭的眼中掠过一丝警惕,稍微停顿了下,显然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不可能逃跑的,每次出来都由你带着,又有那么多人手看守着,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更何况是我一个大活人。”我抓准了他眸中的那一丝迟疑,急忙补充道。
他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着手开始改造大堂,整个大堂风格雅致,没有沾染过多的脂粉气,不用改动太多,只是在隔板上固定了滑轮,对舞台稍稍调整,就大功告成了。早晨开门营业之前和夜晚打烊歇业之后,我把现代几首街头巷尾传唱的歌曲交给姑娘和乐师们,刚开始她们都不敢吊威亚,直到我亲自示范,她们才渐渐胆大起来。
译劭无事就会来看我们练习,我时常出入前后院,自由看起来多了许多,实际上看守我的人只增不减,躲在暗处,我根本没有机会逃跑。现在我只能期望十四听到这些歌曲,他是现代人,对这应该很敏感。
“明日首次表演,你这几天的成果就要受到检验了,会紧张吗?”译劭坐到我身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点吧,我自然希望你财源广进,也好改善改善我这个人质的生活质量啊。”我随意地开着玩笑,举起茶盏,“以茶代酒,祝愿明日首演成功,揽月阁一鸣惊人。”
译劭也端起茶盏,与我的相碰,发出一个清脆的音符:“真是的,说的好像我虐待了你似的,不过借你吉言,多谢!”
一饮而尽,我们相视而笑。如我所愿,首演很成功,《一剪梅》、《霸王别姬》、《新贵妃醉酒》等现代曲目红遍江宁,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争相传唱。
“清瑶,今日我带你去前院,让你亲眼目睹揽月阁的盛况。”译劭的心情不错,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终于又可以到前院去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然这样想着,心中还是有些狐疑的,他是聪慧过人,难道我这些小动作完全蒙蔽了他的双眼么?他从未怀疑过么?还是,我的行为,是他算计的一部分。
但我的建议不该在他的预料之内才对……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随意地将头发拢到一侧,斜斜地用丝带系起来,梳了一个简单的斜马尾,就赶紧跟着译劭到前院去了。
我们依然来到二楼正对舞台的那个位置,楼下人声鼎沸,盛况空前,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淡淡的香气缭绕鼻尖,浓郁却不刺鼻。
到了表演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凝神以待,只见舞台两侧灯光忽明忽暗,四周花瓣纷飞,皂泡轻扬,姑娘穿着一身清爽绸衣轻缎,缓缓降落,如同下凡的碧落仙子,翩翩起舞,轻启朱唇,一曲熟悉的歌倾泻而出。
沉默着走了有多遥远,抬起头蓦然间才发现,一直倒退,倒退到原点,倔强坚持对抗时间,说好了的永远断了线,期许了不变的却都已改变,紧闭双眼,才能看的见,那些曾经温暖鲜艳过的画面,渐渐地忘记赶不上明天,只要用力地抓紧了想念,明天再也没有你的笑脸,渐渐地忘记,忘记了时间,我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到最深处纵然那只是瞬间。当眼泪滑落的是句点,心里面始终你从没有走远,耳边誓言,还在回旋。
我会好好珍惜没有你的明天……
一曲《忘了时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全场欢呼爆棚,几位客人争相打赏。而我,只是静静地坐着,有多久,没有想起时间?我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三年了,却始终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可如今,就算我找到了,也可以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吗?也许,再也无法倒退到原点,在这里,我已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牵绊,太多……与他的回忆。
不经意地一瞥,却看到打赏的客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十四,他看似无意的向上抬了抬下巴,只有我知道,他已经搜寻到我并且在想办法了。
夜幕降临,译劭陪着我坐在屋内,他神色冷厉隐忍,身线收敛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今晚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内没人开口,压抑死寂,霎时,屋外火光冲天,兵刃既接,铿锵有力,只听得脚步声愈发逼近屋子,想来世事如棋,胜负已定。
“我输了,输得很彻底。”译劭嘴角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你的八阿哥,真的是智勇双全,我设了这么多机关陷阱,竟都被他一一化解。在此之前,没有人能破我布的阵,看来他为了救你,还真是不要命。”
胤禩,他来救我了,原是高兴的事,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译劭才高八斗,绝非等闲之辈,他早在院里设置了重重关卡,险象环生,对手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
我宁愿来救我的不是他,也不想他以身涉险。
先前不知道他来的时候,害怕来者不是他,如今知道他来了,却怎么也喜悦不起来,人,真是个矛盾的生物……
“译劭,杀戮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用宽容,用真心才能化解。”看着译劭淡定地下着棋,我瞬间起身,拔出他随身携带的剑对准他,“你是一个聪明人,难道要你的子孙后代都背负血海深仇吗?试着放下,放下仇恨,也放了你自己,和你相处了这么些天,我知道你并不快乐,你有着太大的压力和包袱,这样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既是如此,为什么不放下执念,寻找一个新的人生目标,并为之奋斗呢?”
译劭脸上没有一丝惊恐神情,好像早就洞悉一切:“我没有机会了,你觉得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在劫持你的那一刻,我已斩断所有退路。”
“不,你有,你还没有输!”不顾他诧异地目光,我坚定地将剑柄交到他手中,略微施力牵他站起身,将剑刃对准自己,“其实你知道的,只要你不想输,你就永远不会输,劫持我,你就有退路。”
除非……我赌你的那分怜悯,终是押对了!
“你……”话未完,就听得房门被大力踹开的声音,译劭将我旋身制住,把剑架在我的脖间,语气依旧澹然:“不准过来,都退后。”
“全体退后”胤禩见是这种状况,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随即指挥将士后退三步,他穿着铠甲,显得清冷果敢,气势凌人,一开口,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强硬无情,“放了她,我可以让你自己选一种死法。”
译劭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在我的地盘上敢讲这种话的,你是第一个,不过你要看清楚,现在的局势我占上风,叫你的将士放下兵器,让开。”
译劭拉着我逐渐退后,到了揽月阁门口,只看到胤禩一挥手,听得空气中传来他沉稳的声线:“不许放箭,弓弩手全体就地待命!”
译劭反手迅即牵了一匹马,将我托上去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催马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