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月是吧？”见她点了点头，我接过手巾擦了擦脸，继续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前几****心情不好，并不是故意摆脸子给你看的。”
“小姐言重了，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那样想。”厦月不卑不亢，显然被很好地训练过。
我笑自己太单纯，厦月不仅是来照料我的，更是来监视我的，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思管她的感受，将手巾递还，我思忖了下，她是唯一一条我与外界联系的通路，若是不好好利用，就太辜负自个了。
“厦月，你觉得四爷是怎样的人呢？”我微笑了下，佯装无意地问道。
“主子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敢胡乱揣测。”厦月只是搪塞我，并不正面回答。她很谨慎多疑，果然是经过四爷调教的，跟他的性格差不离。
“又没有叫你揣测四爷的心思，只说他这个人如何罢了。”我瞥了眼她为难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说奴婢不敢妄自评断，赶紧挥手止住她，“算了算了，换一个问题吧，你原本在哪里侍候？”
“蒙主子抬爱，奴婢原是主子的书房里的人。”厦月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微微昂起了头。我知道能进王府书房的，定必是主人的心腹，被委以信任和重任的，难怪她会以此为荣。
和厦月侃大山侃了半日，她对我的戒心依旧未减，时不时用惊惶的眼神瞧着我，唯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我捉住把柄，或者引起我的不悦，我不便表现得过于激进，毕竟是四爷府上的人儿，恐怕这警戒防御之心也是耳濡目染，早已养成习惯，哪有这样容易放下，于是只友善笑了一笑便放她下去做事了。
这院子向来静谧，入了夜更是安静得恐怖，毫不夸大地说，实实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回响半宿，可这个夜里，我隐约听得一声婴孩般的娇啼和女人的圆俏嗓音，似乎是李氏的声音：“爷在里边么？”“你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我……”
零零星星的几句吵嚷，大概是在离这屋挺远的地方，或许是隔着几重高墙几扇院门，听不太清晰，但是我不可以浪费这机会，必须得让其他人知晓我在这里头，才有获救的可能。
急忙穿鞋下榻，我用尽气力敲打着门扉，使劲拖拽门环，整扇门被我拉得前摆后倾，砰砰作响。不料没过几秒钟，只一声开门锁的响动，两个身着铁盔制服的壮实护卫便堵在门口，厦月将我的嘴捂住向房内挪动，眼见此回逃跑无望，我便不再挣扎，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外面的人听到院子内部的不正常声响，她是否听到靠的完全是我的运气和天意，但是我做不到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小姐，你做什么？”厦月毫不费力地将我拉到圆凳上坐下，见我丝毫不反抗便缓缓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
我故意佯装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大声吼嚷道：“三更半夜外边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叫了你几遍也不应！”
见我恼怒泼辣，一反前几日的淡定自持，厦月估摸着也被我这幅样子惊到了，小心翼翼地答话：“方才李侧福晋来寻主子，以为主子歇在这院里，说是半夜里头小爷身子起了疹子哭闹不止，便特来这边请主子过去瞧一眼。”
“那四爷现在人呢？这件事怎么处理了？”我不甚在意地主动往床榻走去，脱了鞋子掀被上床。
“主子在书房处理政事，怕是一时脱不开身，于是便遣小顺子请太医去了。”厦月替我整了整床铺，服侍我躺倒，“小姐安心睡吧，这时已经没声了，方才可是连主子都差点被惊动了呢。”
“哦？有这事？”我望着帐幔，徐徐闭上眼，“打搅到四爷批复朝事了？”
“倒也不至于，若非前头那位闹腾得厉害，后院的这些个响动岂不是要惊动主子了。小姐往后若想寻奴婢，门口支唤一声便是了，那几名侍卫知晓该当如何，可别像今儿个一般莽撞，这院最是清静，主子不喜欢他人喧闹。”看我乖觉地点点头，厦月如释重负地笑了一笑，便且走且退灭了蜡烛。
后院……一片黑暗之中，我睁着眼睛思索起来，也就是说，这边大约是在四爷书房后面，基本确定了所在的位置，一切就该从长计议了。
要知道，书房这样的秘密聚集地，男人打天下的启步场所，一般人是不敢轻易靠近的，日常的政务和接见大臣都在这儿，贯素朝廷上下的大小事务都在此定夺，人群较为单一人流相对稀疏，反倒不易被觉察，比较容易脱身。但于此同时，警备和防护的力度也相应较大，一只苍蝇都难飞进来，利弊相生，看来我应该好好趋优避劣。
约莫小半月的样子，我不哭不闹安分守己，时常笑容满面与厦月聊天儿，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尝发生，她的戒备总算减了些，逐渐也有意无意地说些四爷的事了：“小姐，奴婢听说您是主子心头疼惜之人，自小便于主子情分笃深，奴婢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对您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微笑着扬了扬手，她便继续道：“这京城里凡是有些声名地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主子虽已有几位福晋，心里头装的却只小姐一人，小姐怎可为此就与主子赌气？奴婢瞧得出来，小姐连日闷闷不乐，少言寡语，主子那边也不好过，这膳食也是潦草应付几口便命人撤了，恐怕这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气也生了，也该和好了，为了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主子生分，委实不值当啊。”
我沉思了下，幽幽叹了口气道：“是啊，过了这几****也想通了，就是不知胤禛是否会原谅我。如若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向他赔罪，可惜这几****都没来，想必是忘了我吧。”
“不是的，主子这些日子寝食难安，人都瘦了一圈，还不是因为记挂着您嘛。”厦月急忙替四爷辩白，“主子是怕您气还没消，这才忍着没来的，要是知道您气儿消了，定会过来的。”
“可是……”我没有再说下去，揉弄着手中的绢帕，假意露出一脸追悔莫及的神色，偷眼观察她的反应，“我知道错了，他又何必折磨自个的身子……”
厦月见我懊恼不已，细声安慰道：“小姐别急，奴婢定会帮您的，倘使您想通了，奴婢自然会去通禀主子。”
“那……你帮我去买壶酒可好？我想以酒赔罪。”我有丝哀怨地看着她，取下头上的金钗塞过去，牵起她的手略显亲热，两手相握，她很快便答应了。
不出所料，酒很快就买来了，而四爷，接近傍晚也来了，夜幕轻垂，华灯初上，屋中灯烛摇曳，熠熠生辉，我斟好酒，坐在桌边等他。门锁铁链微响，吱呀一声门轴转动，四爷便提步进了屋，见我躬亲布菜，就径直走了过来，一撩袍坐在我身边。
待他坐定略寒暄两句，我倾了一杯酒稳住手腕，端起酒杯先干为敬，定了定神不让心底的恐慌泄露，他看了眼面前的酒杯，并没有即刻喝。
我了然于胸，轻笑了声，捏起他的酒杯小抿一口，他是怕我下毒吧，验过之后，我捏着杯身挑眉看看他，寻衅之色渐现，他眉峰微蹙，终究接过酒杯饮尽。
三四杯酒过后，他就不愿再喝，我软语相劝，道歉的夸赞的，保证的奉承的，好话说了一大堆，他才接连又饮了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的神情开始有些昏然，我便知道是药效起了，轻轻放下酒杯，唇边掠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关切地扶住他问道：“四爷可是觉得不舒服，清瑶扶您去休息。”
“你……”四爷像是倏地明白了什么，忿然指着我，眸光迷蒙，“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我笑意渐显，极尽魅惑，咬着他的耳朵，轻声温语：“没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四爷此时已经毫无招架之力，双手握拳，双眼冒火，牙关紧咬，好似要把我碎尸万段一般，拼命想清醒过来，最终却只能不甘心地闭上眼浑然睡去。
他的身体还不是一般的沉重，毕竟是一个男人的标准体重，哪里是女子能够承受，何况他此刻神志不清，自己一点力气都没用上，全然靠我撑着。我一手扶着梁柱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踉踉跄跄地扶他进了内间，放倒在床上。
“厦月。”我高声叫唤，手中抓着一只花瓶，掩身站在门背后，等她一迈进屋子就翻腕打晕了她，同样将她拖到内间倚在榻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