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艾蔻和苏真有某种关联。沈宜春开始着手调查,虽然他已经远离美术圈,但和一些老友也还是能联系上。但失望的是,那些老友对他提到的画家也是一无所知,有看过一两幅画的,也有听说过名头的,却没有谁真正见过艾蔻其人。各类专业杂志和网站也很少有她的画作,据说她早年流出的画作很多,但成名之后市面上能见到的就越来越少。手里已经有的收藏者,可能在待价而沽,真正喜欢的,又不会拿出来。反而是周清山策划的美术展,算是艾蔻作品出现最多的一次了。
怜心不知道这件事,在中间帮不了多少忙。苍洛自己跑去找周正,也没有说明真相,只说沈宜春对艾蔻的画一见倾心,特别想找找她的相关资料。周正答应帮忙,但反馈回来的消息,和前几天告诉沈宜春的也没有多大差别。
线索似乎要断了,唯一的路径只有去找周清山。
而怜心的“心基金”运作忽然出现了问题。有签约的宋姓爱心妈妈带孩子回去,却因为忙着照顾家里的老人,结果那个孩子自己跑出去玩,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在公交候车厅的椅子上躺着睡着了。
有热心人询问孩子的情况,又把孩子送到了派出所。一番联系后,福利院的人和宋妈妈同时赶到,却又为谁该把孩子带回去争执起来。福利院坚持要带孩子回去,因为宋妈妈违反了签约条款,没有尽到陪护照顾的义务。宋妈妈却坚持对孩子一直很好,那天只是一时疏忽。争来争去,两方都跑过去抢孩子,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事件被旁观的人拍成了视频,发布在微博上,立刻引起巨大的转发量。舆论一边倒,认为沈怜心的“心基金”只是沽名钓誉的假项目,对爱心妈妈审查不严,对孩子也照顾不周。沈怜心成了被煎烤的羊肉串,四面都是火。米珍芳第一时间调取了各方资源,尽量把舆论往公正客观的方向带。但是风大浪急,沈怜心的公众好感还是直线下降。
沈怜心第一次感觉到身在娱乐圈的不容易,以前也有挫折坎坷,也经历过起伏黯淡,但都不至于身心俱疲。唯独对“心基金”的各种诋毁,让她明白众口有多汹涌。网上一片叫骂声,她躲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记者们却都闻讯而来,围堵在附近等着最新消息。
《最后一秋》已经定档,公映时间就在下周,虽然不是主要演员,但怜心的戏份和影片关联度也很重要,紧要关头舆论导向可能是一股台风,刮出一片狼籍。鬼木也按捺不住了,打电话给李董商量对策。但李董能给出的,只有静观其变四个字。网络风向越来越难以把控,你以为是去灭火,很可能是浇油。不能冒险,只有等待。
但苍洛受不了怜心的善意被糟蹋,明明是好事,即使有纰漏,大众也应该从体谅的角度去提出批评,而不是一锅脏水一股脑儿地倒下去。
还好苍洛被媒体熟悉的程度不高,戴了一顶帽子,晃出楼门的时候没怎么引起关注。除了秦志扬。
苍洛先去了福利院,了解当天的情况。那个孩子刚刚六岁,叫田田,唇部有畸形,是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警察通过监控查找,也没有明确线索,就一直呆在福利院了。
福利院王院长带出了田田,田田大概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副害怕的样子,只是往王院长身后躲,大大的眼睛牢牢盯着苍洛。苍洛一走近,他就惊吓地躲起来。
还好苍洛买了一堆零食,费了一会儿工夫,总算让田田放下戒心,安静地呆在他身边了。
苍洛问王院长,田田的嘴唇能做手术吗?
王院长说能,不过福利院奖金有限,而且院里的孩子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即使能做,也要排队等着机会。
田田乖巧地吃着东西,除了唇部的那一点瑕疵,他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头发微微的卷曲,白净的团团脸。苍洛说福利院的孩子不能领养吗?
王院长说抚合条件的父母会来领养,每年也都有一些孩子陆续回归正常家庭。
苍洛问田田呢?没人领养吗?
王院长说以前有父母来看过,不过,田田的嘴....她略一停顿,苍洛就懂了,大概是想领养孩子的父母来看过田田,但因为他嘴唇那点瑕疵,最后放弃了。
苍洛感觉到一阵心酸,为什么相貌这件事过早地就影响到一个孩子呢?那么天真无邪的孩子,却也被世俗的眼光打上烙印,凭样貌待价而沽吗?他是世袭驻颜师,为美化别人而生,却也不由对自己从小被灌输的人人要美的观念产生了厌烦。美到底是由谁界定的呢?由谁掌控呢?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世俗追求美貌路上的一颗棋子吧,以为自己能掌控别人的命运,其实自己也不过是被推着走。
田田吃了他带来的零食,立刻把他当成了一棵树,像一只树熊一样粘着他不肯走。苍洛想孩子这么容易就对别人产生依赖感,那认领照顾的宋妈妈只要对他好一点,应该不至于乱跑吧。
苍洛边逗田田玩,边装作不经意地聊天。田田,宋妈妈家有好吃的吗?
田田点头,脸蛋已经玩的红通通,更加红润可爱了。
苍洛问那田田吃了吗?
田田摇头,说宋妈妈给爷爷吃,爷爷在床上,田田不吃。
苍洛又问,那宋妈妈陪田田玩吗?
田田说玩,宋妈妈跟我玩捉迷藏,让我去门口躲着。
宋妈妈没来找你吗?
爷爷尿了,宋妈妈忘了。
苍洛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忍心再问下去。陪田田陪了一会儿,把他交给王院长,告诉王院长他明天再来找田田。然后径直去了宋妈妈家。
签约的宋妈妈家住得并不算偏僻,也很好找,附近还有绿地和大型超市,环境不错,她本人四十五岁就内退,已经开始领退休金了,应该算有时间也有经济收入。大概当时福利院审核时也是看中这些条件,才跟她签约。
苍洛赶到的时候,敲门敲了很久,里面都没人答应。好不容易旁边的邻居开了门,告诉苍洛宋妈妈这两天不在。
苍洛问她去哪里了?邻居摇头,说这两天来骚扰的记者太多,小宋在这里也呆不下去,找了辆货车,拉了老父亲走了。说是避避,过两天回来。但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没想到在这里扑空了,苍洛一时有点茫然。那位领居看苍洛的样子,似乎不像记者,便多嘴问他来做什么?
苍洛说代表“心基金”来调查一下情况。
邻居一听是“心基金”的人,立刻热情地请苍洛进自己家坐一会儿。苍洛想也许邻居知道什么,也就顺势进去了。结果还真知道了一些情况,宋妈妈不是一个人,丈夫没了,有个女儿在外地工作成家,很少回来,她照顾的那位老人,也就是田田嘴里的爷爷,是她的老公公。
邻居对宋妈妈赞扬有加,夸她孝顺,不是自己的父亲却十多年如一日地照顾着,比亲闺女还亲。邻居说田田的事情也都不全怪小宋,老公公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随时照顾,小宋分身乏术,顾不过来。
苍洛说没有精力,那她为什么签约要照顾田田?
邻居说大概是找补点生活费用吧。她退的早,退休金拿的也少,还要贴补女儿的日子,钱上面就紧一点。
苍洛叹一口气,想百姓生活,普通日子,都有各自的难处。宋妈妈也是善良的人,对田田一时疏忽,没想到带来那么多的麻烦。这两天除了质疑“心基金”,还有很多的网友在责骂宋妈妈,想来她精神上的负担也很重。
对宋妈妈再追究也没有意义,苍洛想当务之急是怎么让公众了解事情的真相,转变态度。
苍洛一出门,被秦志扬堵着了。秦志扬是跟着他一路而来,苍洛看出来了。但瞌睡遇着枕头,他不是正想让舆论了解真相吗?那秦志扬应该能帮上忙。
秦志扬当然肯帮忙。他知道如果他扭转了舆论风向,那等于李董欠他的,鬼木也欠他的。他们将来都得还他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