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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祁云城

始皇帝征服天下,曾战一个叫做寒铁部落的首领,大战十年之久,两人都不眠不食。虽然寒铁部落首领虽力量、法力与始皇帝不分伯仲,但最后因对道的领悟不及始皇帝,渐渐地力量下降败下阵来,后对始皇帝心悦诚服,成为其身边一员大将。

——《始皇帝战记》

修道之人精力都高于普通人,正所谓道法自然,他们所修的道遵从自然的规律,而所谓自然则是生生不息,其间的生机能量也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修道的人道法越是高强,越是精力旺盛。并且修道之人过了十八岁停止了生长,便衰老地很慢,修为越高便越看不出年龄。

狄连天和弟弟在城外停留了一宿,以帮助伤者疗伤。狄氏兄弟忙碌了一夜,没有半点休息也不觉疲惫,他们迅速向着距离他们最近的西门奔去。

来到城门口,守卫不是俗世的军士,而是两个灰袍的中年道人,一胖一瘦。胖道人看上去颇为喜气,瘦道人靠着城墙,磨光呆滞,表情猥琐。狄连天走上前去,弟弟紧随其后。狄连天向着两个道人守卫作揖,道:“两位道友,我是离火洲阳火派弟子狄连天,这是我师弟狄焰青,受师门之命去天龙山御剑阁拜访阁主。还请放行。”

瘦道人莫不关心,依旧对着远方发呆。而胖道人细声细语道:“道友可有通关凭证?近来来祁云城的人鱼龙混杂,为免混乱,我们得有必要的文书玉简或信物作为凭证方可进入。”

狄焰青满脸疑惑。对着胖道人道:“凭证?那是什么?我们出来时,师傅并未跟我们说这些呀。”

狄连天也不解问道:“这五洲方圆数万万里地,自始皇帝登天后,五洲分开,早就没有天下主宰,哪来的统一凭证?”

胖道人依然细声细语道:“道友来自外洲,有所不知,我震雷洲各派在数月前结盟,这是结盟后盟主刘摘星他老人家定下的新规矩,凡是我震雷道盟所辖的要地,都要走此程序。只要你是名门大派的盟友,亮出信物,在我这万宗卷上印下。卷宗认同,便可通过。”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卷似是绢帛所制的书卷。胖道人展开一段,这卷轴竟然悬在空中。卷中各种纹路交错,却无半点文字。

胖道人道:“请。”

狄连天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想:这是哪一出?从没听过有这些规矩,修道之人都是闲散的人,从来不会想着各派结盟,更不会弄这些规矩。师傅曾经教导,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意思是顺其自然,各道派之间虽理念不同,修道的法门也各异,但是都该相互尊重,不该因某派教众多而对其卑躬屈膝,也不该因某派小而蔑视他们。既然平等,为何要弄什么通关凭证,只准名门大派和自己人入内呢?他们又凭什么划地而治呢?只要是道友,就该互行方便才是。狄连天转念一叹,有些伤感,他想,也许是天道阻碍,各道派都是百年难有一人大成。很多道派都走上歧途,不再修身想要齐天,而是变成强体以为治人了。想不到这震雷洲的道派们多已忘记正道,自甘堕落,弄起俗世王国的规矩。不过,这结盟的事情我没听过,不知道我这阳火派的金乌含珠的玉牌有没有用。

狄连天正在犹豫不决时,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位守门道兄,何必为难这位远道而来的道友和小弟弟呢?”

狄连天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一约莫十六岁妙龄少女,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青春无限的姑娘,从她们对说话少女谦恭的神态上看,地位低于这说话少女。看这少女身着青绿罗衫,身材婀娜却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五官玲珑,一对柳叶眉温柔却不乏英气,一双杏眼大而有神,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一头及腰长发,乌黑泛光。微风拂过,带来淡淡清香。而她身后的随从们虽也姿色动人,但与这青衫少女一比,却好似繁星比皓月。

这时,青衫少女似乎注意到狄连天的注视,向他看来,微微一笑。真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狄连天心脏一阵狂跳。觉得自己盯着一个姑娘,目不转睛,有些失礼,赶紧对她拱手施礼,然后尴尬地转头看着弟弟。

胖道人依旧笑脸相迎,和声细语道:“单女侠,您身份尊贵,有幸光临小城,当然是一切听您吩咐。”

瘦道人这时却来到近前,语气刚硬却带着点轻蔑道:“盟主有令,所有人进出祁云城都要出示凭证,你是御剑阁老阁主的孙女要想进城倒也不必走这些程序。但这两个小子,您可管不着,御剑阁未入我盟,可没资格命令我等!”自始至终,他那带着道人不该有的贪婪目光都没离开青衫少女,还时不时上下打量。对于狄氏兄弟也从没正眼看过。

青衫少女微蹙柳眉,有些不快。却又是另一番美艳动人。

胖道人故作恭谦,圆场道:“哎,师弟,此言差矣。御剑阁虽不愿入我震雷道盟,今也不如往昔,但出了个少阁主玄之道长,其天纵之姿,说明御剑阁底蕴犹在啊。我们不可失礼,就当给少阁主面子,且听单女侠吩咐吧。”

瘦道人依旧神色猥琐盯着青衫少女,不肯让步,刚要说什么,少女的一个随从对着瘦道人怒道:“这祁云城千年来都是我御剑阁的地盘,你们道盟未经阁主同意,霸占了去。我老阁主以和为贵不与小人计较,而少阁主一心求道没心思搭理鼠辈。即便你们盟主来了也要对我御剑阁的人恭恭敬敬,而你这厮,身份低贱,却敢对单师姐如此无礼,该死。”说罢,拔剑就要刺去。青衫少女也不阻拦。

这时,狄连天赶忙拦住,道:“这位单女侠,我们萍水相逢,你却愿为我仗义相助,实在感谢。但此事因我而起,若是为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万万不可。待我将本门信物拿去一验便是。”

狄连天说完将腰间玉佩摘下,印在帛卷上。帛卷红光一闪,随即暗下。

这时,狄焰青眼中闪着兴奋,语气天真地道:“帛卷有响应,看来我们阳火派真是威名传万里啊!”他方才还在担心,自己阳火派在离火洲都已没落,已少有人知,在这里怕是更行不通啊,这回看帛卷有响应,自豪出语中带着点孩子特有的天真。

狄连天看向青衫少女,见她神色一变,心道不好,怕是其中有鬼。

果然,胖道人神色一凛,冷笑一声,大声喝道:“好胆量!原来是邪教妖孽,竟敢在此显露门派!”话声刚落,向着最近的狄焰青拔剑就刺。

阳火派毕竟历史悠久,即便今已没落,但所收弟子皆是天赋异禀,也正是这样的苛刻收纳门徒要求才使阳火派等千年古派后继无人,眼看就要没落。果然,狄焰青虽刚刚到“登堂”境界不久,但功力早在这两守门狗之上,狄连天早已看出,因此并不出手相助。

见狄焰青左手凭空一夹,那胖道人的剑被其接住,再难前进一毫,也难退一毫。而瘦道人见状也运起体内道法真气,空气中一道波动冲向这个不过十岁的孩子。焰青纹丝不动,右手一掌,未用出一点道法,单凭力道便化解了此招。随后他用出“飞蛾扑火”,右手火焰一闪,一股吸力将瘦道人拉扯到手上,他一把点向瘦道人丹田气穴,眼看就要废了瘦道人一身修为。但在就要触碰到丹田处时又忽然停手。那瘦道人丝毫不敢动弹。焰青哈哈大笑:“你两个小子,这点功夫也敢献丑。”这狄焰青也是古灵精怪,他自己方才十岁不到,叫两个中年人小子。

青衫少女见状,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雨极其动人。

狄连天看焰青如此功力,也是颇为满意,虽然弟弟这句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狄连天说道:“两位道兄,其中必有误会,我阳火派乃名门正派,定不是邪门歪道。”

胖道人一看此情况,暗道:盟主吩咐,外洲来人,都不必走此程序,因为一来万宗卷只记录了本洲同盟和少数与盟主交好的外洲宗派,外洲门派多没有录入;二来为了表示对外洲道友的尊重和欢迎。今看这两人衣着朴素,而阳火派从未耳闻,想敲诈点钱财法宝。这两人却不识趣,本想教训一番,却不想结果却如此狼狈,在一个小娃娃身上栽了跟头。这两人功力惊人,背后那阳火派定是大宗派势力,是啦,很多大派为磨砺弟子,都要求他们生活简朴,也难怪这两小子穿着这么素。真是晦气,今天算是看错人了,此事要是闹大,上面定不会饶我。不过理说这万宗卷不该有红光闪现,那却是邪教的反应。他转念又想,别人是外洲道人,而单若水既然帮着两人,似乎是认可了他们宗派。也许阳火派真是什么外洲秘派,只是我地位低下,没听过。这万宗卷肯定出了什么错,今天此事千万不能闹大。

想到这里,胖道人立刻又恢复了之前温和神态,满脸堆笑,甚至带着谄媚,对着狄焰青道:“小道友,误会。我方才想起,盟主吩咐过外洲来的道友我们一律欢迎,不必走此程序。是我方才糊涂。我们这就放行。”

而瘦道人虽然眼中充满不甘与愤恨,但却不敢发出一言。

狄焰青看看狄连天,眼神中闪着得意。见狄连天点头,他便松手放开了两人。

焰青双手负背,仿着师傅平日走路的姿态,大摇大摆走进城门,头也不回。狄连天看着这小弟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刚刚的青衫少女施礼,道:“我是阳火派狄连天,那是我弟弟狄焰青,多谢女侠相助。”狄连天与青衫少女对视的一刹那,看着她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心中有些异样,他赶紧扭开头。

青衫少女似并未察觉狄连天脸色那微红的变化,依旧礼貌地看着狄连天,微微一笑,道:“阳火派师兄,不用谢我,我可没帮上什么。我是御剑阁单若水,阳火派与我御剑阁历来交好,渊源极深,你叫我一声单师妹便是。只是阳火派与我御剑阁很久没有来往,我只是无意间听爷爷说起过阳火派和御剑阁的故事,他对贵派很是尊敬。狄师兄来此是关于我少阁主,风师兄登天吗?”

狄连天摇摇头,道:“师傅命我到御剑阁与老少阁主商量要事,我也是在路上才听说少阁主将登天一事。”

单若水想,既是找阁主商量要事,便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只是道:“既然如此,狄师兄,我这就领你们前去御剑阁吧。”单若水身后一个少女小声对她说:“师姐,师傅交代我们去寻那两人的事还没办完呢。”

狄连天见单若水即便面露难色娇艳无比,心中一颤,忙道:“不必麻烦师妹,昨夜我已见过少阁主,他给了我一块玉牌让我先去铸剑庐。单师妹方便的话,给我指个铸剑庐方位便可。”

单若水安心,道:“既是有风师兄信物,那便不会有差错了。你去到铸剑庐自会有人带你前往御剑阁。”说着,她向东一指,道:“你看那蓝色火光冲天,那便是铸剑庐。家师嘱咐我的事情,我也尚未完成,不然便可与狄师兄同去了,我真想多知道一些离火洲的事情。”

正说着,单若水身后的一个随从道:“咦,你弟弟呢?一眨眼就不见了,他小小年纪,好快的身法。”

狄连天笑道:“单师妹,我这弟弟人小鬼大,我得赶紧寻去,免得他惹上什么祸端。我们御剑阁再见,到时定会给你说很多离火洲的趣事。”

单若水还以一礼,道:“狄师兄,后会有期。”

狄连天向东走出不远,见一个高数丈的观星台,便一纵而上。想从这高台上,借着目力找寻弟弟也了解下城市的格局。俯瞰一瞬间,他眼前一片眼花缭乱。这西城,处处是丹房、剑铺、和各类法宝的交易所,他们多以物易物,因为真正的修道之人往往对于金钱都不感兴趣。而南边是驿馆区,两层高的木质阁楼林立,来客多在那里落脚。整个东城区似一座大高台一般凭空突出,高于其他各区,为铸剑区。而北边现在是道盟的驻军区,可以看见这回数百道人正在练武场上操练剑阵。

刚刚与单若水对话时,那种从未有过的怪异的情绪现在又一次涌上心头,让狄连天一阵目眩。狄连天心想:一定是自己历练太少,这么容易就被这些俗世的情景扰乱了心绪。

这次前来,是狄氏兄弟第一次出世,师傅让他兄弟两凡事低调,别被俗世所扰误了修道,所以他兄弟两都是走的无人的荒野,一来腾云之术不会被外人看见,暴露了身份,惹来不必要麻烦,毕竟这年代能腾云的少之又少,光是这样的小神通都会让人觊觎;二来他们几乎走的是直线距离节省时间,没有刻意去城市落脚。修道的人本就不怎么需要休息,何况这狄连天道法已经至“入道”,即便狄焰青刚刚入“登堂”境界,像这般赶路,一口气毫不休整地行数千里也不在话下。况且狄连天一心求道,不爱热闹和凡事,所以对于人多的地方他们能避就避。因而,即便像祁云城这样规模不大的道城,狄连天也从未见过。

狄连天暗运体内真火,默默使出了阳火静心决,真火在体内流转一周后,他神清气爽,不再流连着眼前的花花世界。但心中那怪异的情绪又一次袭来,似乎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脏。他越是运功,这手就揪得越紧。并且脑中浮现出了单若水轻灵脱俗的姿态。

狄连天已动了情,却还不自知。也不怪他这般木讷,狄连天与狄焰青是阳火派三百年来所收的仅有的两个弟子,平日在洞府中受师傅师祖们的教导,极少出门,只偶尔下山为周围的百姓们除妖做法。道派分两种,一种讲究清心寡欲,认为只有摈除一切杂念,方可得道;另一种认为阴阳相和,反而更容易得道。于是不限制男女之情,反而男女可以结为道侣,共同修道。而阳火派正是前者,所以狄连天很少与女性打过交道,这些与狄连天说过话女人,都是几位年迈即将圆寂的师叔祖,或者下山除妖时,遇见的一些俗世女人,狄连天自然不会动心,但单若水这样的似仙女般美艳纯洁,又对自己仗义相助,不觉间对她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感,而这情感似一颗种子在狄连天心中生下了根。只是他自己并不懂什么是情爱,对于这样的感觉也无所适从,只能压抑。

狄连天想:单师妹虽似九天仙女一般,但我这么一直想着她实在是违背了师傅的教导。且我若是这样,坏了她的修行,可真是罪该万死。我得赶紧去御剑阁,完成师傅交代的事情,不可多想,不可多想!他反复告诫自己。

狄连天环顾一周下来,不知是分心的原因还是他的顽童弟弟真的躲哪去了,他没有发现狄焰青。狄连天有些焦虑,狄焰青一来是他同族兄弟,他两人儿时全门被灭,十来岁的他抱着襁褓中的弟弟相依为命,四处流浪,幸被师傅收养才有今天。所以他们二人感情极其深重。二来,他们现在是阳火派仅有的两个传人,都肩负着振兴门派的使命,有一人出了差错,都是对阳火派极大损失。所以若是没保护好弟弟即是对不起师傅和阳火派。

狄连天抛开万千杂绪,赶紧闭目,运气感应弟弟方位。不出片刻,他便感应到。正东方,离铸剑庐不远,一座石铸的府院内,一团火焰忽明忽暗。是狄焰青,而且正在与人斗法。他立刻飞身疾驰,飞向焰青所困府院。片刻功夫,他来到门前,府门紧闭,但能清晰感应到里面的气场波动。

狄连天情急,拔剑一挥,府门应声便被摧毁。他立刻看到,十几个身着统一道服的道人将焰青团团围住。这回因为他的闯入,那些道人立刻面露凶光盯着他。

焰青喘着粗气,大喊:“大哥,快来助我,这些狗好不要脸,对付我一个小孩子还要以多欺少!”

狄连天暗道,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他相信他的这个小弟弟虽然顽劣,但为人正直善良,绝不会主动招惹别人。狄连天一语不发,也不问事情经过,暗运阳火诀道法,飞身便斩。

一斩之下,一道火焰形成的飞剑飞出,是狄连天凝气成剑,两个道人闪身上前挥着一青一白两把软剑,想要横剑接下。但从这两道人无法将所修属性的气随心所欲操控,只能覆盖在剑的表面来看,高下便立判。果然,这两道人的剑触碰到这把火剑之后,瞬间化成铁水。眼看这两道人就要殒命,后面又有四个道人飞出挡在他们身前,横剑抵御。又是扑哧四声,四把宝剑化为铁水。但火焰光芒明显弱了下来。

这六人排成楔形,后面人将真气不断前传,最后全部聚在第一人身上,那站在前面的人大喝一声,打出一道青白混杂的刀状气波,碰到暗淡的火焰飞剑瞬间两团真气消散。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三吸工夫内。可见这些道人平日训练有素,配合极好。但这回,狄连天又是两道相同形状的火焰气剑飞来,这六人立刻退后,剩下的道人纷纷跳起,组成梅花状剑阵,上前阻拦。狄连天看到此剑阵立刻明了,这些是道盟的人。他本就对道盟心无好感,这回更是毫不手下留情。而后面的狄焰青也开始发功,瞬间三四道较小的火焰气剑打出。这些刚刚还围攻狄焰青的道人瞬间腹背受敌,眼看就要溃败。

狄焰青放声大笑。

而狄连天却隐约感到另一股极强的气息正在飞速接近,暗道:“一个真正的高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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