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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彭祖之卷(1)

左弦月已经注视薛天傲甚久,此时的薛天傲却是站在一架两丈长梯子之上,梯子底端架于地,另一头则是支在墙边。

薛天傲持手掌大小一块黑色圆石,正用它在房间顶部画着什么,他心无旁骛,简直要将自己融入到图画之中。

左弦月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准、规、矩、钉等工具,想象着骆初满头大汗为薛天傲寻来它们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笑。

薛天傲呼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轻轻走下梯子。左弦月上前搀扶,问道:“薛大哥,你画的可是三垣二十八星宿图?”

薛天傲放下手中小石,拿起两根两寸长如小拇指般粗的钉子,笑道:“是啊,小时候我没事做就会画这幅图解闷,但却是第一次在如此高的地方作画。”

房间顶部原本是洁白的平面,如今面上多出一幅圆形天文图来,这幅图长约六肘,宽较长略短,是薛天傲按照神剑射影中三垣二十八星宿图所绘,为了画这幅图,薛天傲甚至拆下了房间顶部的多盏九华灯。他不断地转移梯子的方位,花了数个时辰,费了不小周折才将图画出。

左弦月昂首而视,左顾右眄天傲的杰作,忽然问道:“薛大哥,射影图中有很多星宿,怎么你只画了零零落落几个啊?”

薛天傲再次登上梯子,道:“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只需标出两个星宿的准确方位。”他边说边举起手中小锤,将钉子钉入天文图中。随后,又从地上捡起两支白色蜡烛,将它们分别倒插入先前钉子中。

薛天傲从梯上轻巧跳下,神情却有些迫不及待。左弦月不解道:“为何要将图画到如此高的地方?”

薛天傲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笑道:“既然神剑射影中有这幅天文图,就说明要破解神剑之谜,三垣二十八星宿图便是一大线索,但只有一个线索,我们还是没有头绪。”他继续道,“这时,不妨将所有的线索罗列而出。稍加思索,之前咱们是否掌握着重要线索。”他用手轻轻柔着太阳穴,期待地看着左弦月。

左弦月喜欢看薛天傲矜功负胜之情,她微微思考,道:“‘双星之遇’,先前我们还知道这个。”

薛天傲赞赏道:“你瞧,有‘星’了吧,这便与三垣二十八星宿有关,双星指的很可能就是天文图中的两颗星宿。”

“可是,有那么多星,究竟是哪一颗呢?”左弦月托着腮,凝神望着房顶的天文图。

薛天傲道:“倘若没有目的地找,那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他举起神剑,几乎要将双目贴于了剑身,道,“轩辕夏禹剑剑身之中似乎有数个透明夹层,因此光线从不同方位射来,所呈现射影的文字就会有变化。但是,除了天文图之外,有两个字是固定不变的,就是末尾的‘亢房’二字。”左弦月道:“这两个字有什么玄机么?”

薛天傲笑道:“这两个字简直可以说是解谜的关键,小月亮,你知道么,‘亢房’正是天文图中的两个星宿的名字啊,它们都位于三垣二十八星宿东方苍龙象之中。”

左弦月叫道:“薛大哥好厉害,这样就把三个线索串起来啦!”薛天傲也十分振奋,道:“这样就把‘双星’两个字解决了。”左弦月颔首道:“可是又如何来解释‘遇’呢?双星之遇,亢房两星要如何才算相遇呢?”

薛天傲道:“恐怕最难的就是对‘遇’字的理解了。倘若是你,听到‘遇’字,想到的是什么?”左弦月脱口而出道:“亢星和房星重叠在一起。”薛天傲冁然一笑,道:“我起先也是如此想的,可是任凭苦思冥想都无法想通如何让它们重叠一起。于是我只得将原委从头思考,呵呵,没想到立刻便有了新想法。”左弦月听得出神,道:“是什么?”

薛天傲道:“一个很明显的却又不太容易发现的线索,小月亮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一样东西,从始至终与神剑连在一起?”

左弦月柳眉微挑,险些叫出声,她激动道:“我知道了,是光,是光啊!”

薛天傲一拍手掌,道:“正是光!咱从起初便是将神剑对着光,才有了图文的秘密。”他继续道,“然而不同方位的射影皆为异样,要从中求得真解宛如大海捞针。故我想亢房二星便是指引者,茫茫碧海中的灯塔。”说罢他已从上衣中掏出火折子,再次登上梯子。他并没有执迷于射影中的古代经典语句,当真是不易了。

左弦月此刻也已明了他的心意,房间顶部天傲所绘的天文图中,标出的只是亢房二星的方位。

薛天傲用火折子将两支蜡烛分别点燃,忙从梯子上跃下,拾起轩辕夏禹剑,将神剑对着烛光,对左弦月道:“小月亮,帮我将九华灯全熄灭。”

左弦月应了一声,走到左墙边,墙上有三个铜质把手,控制着房间里所有九华灯。左弦月将三个把手全部拉下,房中的九华灯齐齐熄灭,只留下两根燃烧的蜡烛,为房间带来仅有的光明。”

薛天傲打趣道:“豺云城真是好地方,大白天太阳照不进来,却是为我解谜疑添了一臂之力。但是他的好心情保持不了多久,因为射影所呈现的,仍然是一幅天文图和令人费解的文字,当然,最后两个字还是没有变。

左弦月将把手拉起,九华灯重新被点亮了。豺云城当真是机关重重,连点个灯都不例外。

薛天傲脸色瞬间严峻起来,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左弦月瞧出他有些泄气,柔声道:“薛大哥,你不要灰心,也许你换个位置想一下,就能想出来。”薛天傲疑道:“如何换位置呢?”左弦月笑道:“就好比你是铸剑的那位前辈,你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难为后世人呢?”

薛天傲喃喃道:“换位,换位……”茅塞顿开,大喜道:“对啊,换位,先前我只注意到光的位置,现在才明白,剑的位置,即是说人执剑所在的位置也会影响到神剑的射影。”他一念至此,立马拿起黑石块,在地面上画将起来。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一幅与神剑射影同样大小的天文图呈现在地面之上,刻画入微,与房间顶部的天文图恰好对称。

薛天傲扔下手中之规,道:“小月亮,咱们再试一次。”

灯光再度暗去,薛天傲和左弦月不由吸了口气,胜败着实在此一举了。

薛天傲一脚踏于地上天文图中的“亢”星位,另一只脚则是踩在“房”位上,由于星宿在图案中所示并非极大,他几乎要掂起脚。

左弦月兴奋道:“薛大哥,快看神剑射影,这次射影与先前的都不相同,没有天文图案,是大段的上古文字!”

薛天傲举着神剑不敢松懈,道:“小月亮,快将射影文字记下。”

左弦月应了一声,取来纸笔,看着上古文字,道:“文字有许多,薛大哥你多坚持一会儿。”她边记边道,“这些文字并非甚清晰,文字周围还有许多淡淡的字影,好在不妨碍记录。”

薛天傲生怕前功尽弃,大气不敢直喘,轻声道:“我想是所画的图以及站的方位仍是有些出入,毕竟要做到算减一升是难了些。”

半个时辰之后,左弦月终于将上古文字全部记下,薛天傲放下神剑,舒展一番腿脚,站在一旁仔细看着左弦月将文字转译成隶体。天傲忖道:“小月亮的书法甚是不错,以后要向她讨教隶书。”

左弦月在转译之时,心中却有万分忧虑,他寻思自己早一步译出全文,是不是只会加速薛天傲的死亡呢?她不敢去想,但是当她将文字全部译完,却哭了出来。

薛天傲连忙上前,安慰道:“小月亮,怎么了?”

左弦月看着他关心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放声哭道:“你说要学了武功,让弦月杀了你,弦月……弦月终于不用杀你了。”哭声之中带着解脱之情。

薛天傲俯身细看左弦月转译的满满两大张文字,忽然兴奋地在原地翻了两个筋斗,笑道:“哈哈哈,不是武功秘籍,不是武功秘籍,这样便不用担心宇文老怪拿它作乱人世了!”他又蹦又跳,将左弦月再次抱起转了数个圈才放下,直逗得弦月破涕为笑。

两人嬉戏许久,薛天傲才拿起两大张文字再次细读。

左弦月笑道:“这篇文字题为‘彭祖之卷’,似乎是当年彭祖所作。”薛天傲将译文拿于手中,颔首道:“不错,全篇分上下两篇,上篇为《养生篇》,下篇为《使用篇》。我粗粗看了全文,《养生篇》写的尽是些养生之道,但是与现今重养‘身’不同,似乎它更重视养‘心’,且有许多修养的法子竟与现今游方仙士们的法门背道而驰。”他细细看道,“下篇却是教你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身子,哈哈,这倒与我先前所想一致,人们对自身果真太不了解。”

左弦月道:“这么说来,神剑的秘密竟是修身养性的《彭祖之卷》?”

薛天傲笑道:“不错,昔时的养生家彭祖据说活了八百余岁,传说他参透了生死之秘,留下这《彭祖之卷》,也许是为了指引后世人安于养性。呵呵,这《彭祖之卷》的确应该留给宇文老怪,让他修修身,养养性,别再胡乱杀人了。”

左弦月指着译文道:“也许这《彭祖之卷》能让人也像彭祖那样活上几百岁哦,我想这才是天下无敌的意思。”薛天傲笑道:“是啊,比自己的对手都活得长,对手全死了,自己还健在,的确是天下无敌了。”说罢两人爽快地笑起来。

薛天傲又道:“只要不是害人的东西,宇文老怪拿去就拿去了。不是绝世武功,即使他长生不老,我也有战胜他的方法。”

左弦月点点头,道:“薛大哥,神剑之谜已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薛天傲此时彻底没了包袱,他伸个懒腰,道:“我们的确该无忧无虑地睡个好觉啦,小月亮,你也回房睡个安稳觉吧,这几天也是难为你了。”左弦月“嗯”了声,道:“好久没睡床了,我便回房睡一觉,再来找你。”

“快去吧。”薛天傲目送左弦月出房,自己也开心地躺到了地上。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出房门,对骆初道:“骆老爷子,麻烦通报你们教主一声,神剑之谜我们已解开。”

骆初瞪大了眼,颤声道:“这……这是真的吗?”

薛天傲道:“还有假吗?不过你叫他别忘了先前的约定,还有,让他不要想抢,他要是动歪脑筋,我手一抖,说不定就把秘密变为雪花片了。”

骆初头也不回,忽然向走廊深处冲去,薛天傲看他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补上一句道:“帮我请乐旗主到房间来。”骆初应了声,人已消失不见。

九华灯重新燃起,薛天傲已在房中等了甚久,但是左弦月一直没有回来,连骆初那边也是没了消息,这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宇文老怪听到消息会猴急冲来,就像骆初一样。

手中的《彭祖之卷》薛天傲也没心思去琢磨,他只是觉得好笑,代代人为了它盲目送命,若是他们知道所谓的天下无敌只是一纸养生法门时,会不会疯癫?但是更让他疑惑的,还是那张天文图,为什么唐代才得以完善的三垣二十八星宿图会出现在上古神剑之中?

“咚咚咚!”石门被敲响,薛天傲急忙推开石门,一只大手直接拍向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这才发现是乐不思到了。

石门关闭,乐不思笑吟吟看着房间中的天文图,笑道:“了不起,我就知道你老薛有一手,居然将千古神剑之谜揭开,让我老乐好生佩服。”

薛天傲笑着要拿出《彭祖之卷》给乐不思看,谁知乐不思躲得老远,道:“你要给我看天下无敌的秘密吧?免了,免了,我老乐最烦这种东西,快收起来。”

薛天傲笑道:“神剑的秘密是多少人向往的,老乐你连看都不想看,才是了不得。其实也没什么,天下无敌的秘密是一份叫‘彭祖之卷’的养生之法。”

乐不思笑道:“看来教主要大大失望了。嗯,大旗主呢?”

薛天傲笑着将近几天的事情告知乐不思,乐不思听了连连称奇,直夸天傲、弦月了不得,当听说天傲将骆初耍得团团转时,他做了个鬼脸,直对天傲竖起大拇指。薛天傲道:“要夸应该夸宇文星,居然能在魔都建出一个地道,真是神乎其技。”

乐不思笑道:“星儿曾在我门下学过机关奇术,不到一年,技艺已在我之上,的确是个奇才。”薛天傲此时又疑惑起来,“既然宇文星做的机关天下无双,为什么昔时在薛家,会没有发现大厅里那个通向城郊的洞穴呢?难道他是有意想放过我们?也许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由不得自己。”想到这儿对宇文星的恨消减了许多。

乐不思见他出神,问道:“唉,老薛,你叫我来所为何事?”薛天傲回过神来,道:“哦,有两件事请教你。”乐不思笑道:“什么请教的,但说无妨。”薛天傲道:“九州大侠现在何处你可知道?”乐不思奇道:“九州大侠早不在城中,前些日教主说由于你的要求,要将九州大侠放回中原。”薛天傲更是吃惊万分,忙道:“可是你亲眼看到九州大侠出城?”乐不思颔首道:“当然啦,九州大侠是老乐我送出城的,一直送到延州郊外呢。”薛天傲低头,狐疑道:“那可奇了,明明说好我破了谜才放荀叔叔走,怎么……”乐不思却笑道:“老薛你不用担心,九州大侠总不至于放了又自己回来吧。”薛天傲颔首道:“的确,以荀叔叔的武功,宇文老怪想在延州拿住他也非易事,不过,老乐你送荀叔叔走时,他有没有受内伤?”乐不思嘻嘻一笑道:“九州大侠一切正常,还和老乐我比轻功,我是一点都追不上他,差得甚远。”话虽如此,却是没有一份惭愧之色。

薛天傲这才放心,道:“还有件事,却是前不久想出来的,左弦月姑娘的房间在哪,我想……”

乐不思忽然坏笑起来,道:“大姑娘的房间我老乐如何道啊,要不咱们出去问问?”

两人打牙配嘴数句,见一张宣纸从门缝下传进来,薛天傲停下嬉戏将纸拾起,却是宇文淝水的笔迹:

豺云堡大厅,宇文淝水恭候少侠光临。

薛天傲与乐不思相视一眼,却是一脸不明不白。

豺云堡大厅光影琉璃,恢宏大气,胜于寻常王孙殿宇。宇文淝水正坐于宝座之上,却是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完全信任他?”

他身边站着一身粉衣的左弦月,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宇文淝水道:“不是老夫拦着不让见他,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像亲女儿一样,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此刻的魔君却是菩萨低眉,便如慈父一般。

左弦月轻声道:“先生对弦月的大恩,弦月不敢忘记。”宇文淝水低头颔首,道:“咱们不妨来赌一赌,看看这薛小子对你是不是真心。”

“宇文老怪,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听薛天傲大声道,已与乐不思来到了大厅之上。

宇文淝水笑道:“乐兄也来了,很好,很好。”乐不思行礼道:“教主万安,九州大侠已离开魔都一事属下已与老薛说过。”薛天傲却是阴沉着脸,甚是不快。

宇文淝水道:“老夫与天傲小子有言在先,只要他能解开神剑之谜,就放了九州大侠。现在老夫早几日便将诺言兑现,天傲小子你该高兴才是。”

薛天傲见到左弦月在宇文淝水身边,这才开颜,叫了声“小月亮”,左弦月朝他招了招手,却也不下来。

薛天傲忖道:“原来小月亮不来找我,却是被宇文老怪困住了。”于是笑道:“宇文老怪,你不让左姑娘来见我,又是什么原因?”

宇文淝水笑道:“弦月如同我亲生女儿一般,对她自然珍爱有加。”薛天傲不耐烦道:“你有屁快放,别卖关子。”宇文淝水也不生气,道:“只要你将神剑秘密交于我,我便让弦月跟你走,不然的话,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她。如何?”

左弦月闻言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一直信任天傲,但这时,竟然有些害怕。长生不死,多少人苦苦追求,薛天傲肯为了自己,放弃这《彭祖之卷》么?

然而,左弦月多虑了,她看到天傲不假思索,便从上衣中掏出《彭祖之卷》,扭了几下,丢给宇文淝水道:“拿去吧,我本来就没想要它。”身旁的乐不思却是喟然而叹,少有的收了笑容,

宇文淝水伸手接过这《彭祖之卷》,饶是他平日里了无遽容,此刻竟也激动得微微颤抖。这小小团纸,却是凝聚着他多少亲人之血啊,他忍不住展开《彭祖之卷》,右手不停触摸着。

薛天傲一脸不耐烦,打断道:“宇文老怪,我可以带小月亮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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