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五天前了。
坐在窗户前的他叹了口气,本以为事情够出人意料的了,没想到更玄乎的还在后面。
看了眼窗外,天空湛蓝,太阳刚刚自东边升起,耀眼的光芒自天际线那端直射而来,在鸟兽状的檐角、长有青苔的砖瓦上留下道道氤氲的金辉,街道的两侧已经陆陆续续摆满了摊铺,木头和结实布料搭成的棚子下,大声叫卖着。
几步外更有腾腾的热气升起,那是包子铺的老板正在替换蒸笼,虽是早上,但是人来人往,却比刚醒来时看到的情景还要热闹,嘈杂的声音嗡嗡的响在耳畔,带来最真实的生活气息。
他面带无聊,苍白的脸色比之几天前已经好上了许多,打扮也没了之前的狼狈,一头长发被剪短了一半,随意的用绳条束在脑后,身上穿着有棉织的内衬,外面则是连袖长衫加一件黑色肩衣,是那种粗糙耐磨的布料。
却是与外面行人的装束别无二致。
这几天也打听清楚了,他站起身,这个地方似乎叫做幻想乡,奇怪的名字,并且与世隔绝,而这里是一个名为里的人类村镇,目之所及全是只在历史书里才能看到的情景,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水泥建筑,原先以为自己穿越了时间来到日出国的古代,但是偶尔看到的一些现代化事物却又让他摸不着头脑。
扭头看了看房间一角堆着的东西——手机,电饭锅,牛仔裤,塑料袋子什么的,都是垃圾一样的废品,从外面流入进来的,这里的人们也没见使用过。
好像是不会用……
但还是说明跟现代社会有接轨的,要是什么隐居之地、深山老林、桃花源也就算了,都是可以想象的,常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接下来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再一次让他目瞪口呆——突破了认知,完全不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这里貌似有着各种各样的非凡存在,比如妖怪,吸血鬼,妖精,幽灵……等等之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忍不住扶额,是自己孤陋寡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还是正在拍什么三流电影?想起自己了解这些时强忍住不动声色,附近的居民似乎都习惯了这类事情……自己是穿梭到哪个平行世界了?他想起了前世偶尔看到的一些假说,再次叹了口气。
既不是第三者的插足,也没有所谓国外势力的绑架,更不是为了什么情报、间谍,他确实已经死了,但是又活过来了。
借尸还魂。
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大概情况也清楚了,名叫池小白,父母早亡,独身一人,是一个年轻的木匠,目测因为一场重病丢了小命,然后便宜了自己,这栋街道旁的二层楼房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
转身看向这间屋子,与刚刚来到时的情况不同,现在的环境可以说完全变了个样,干净的地面,整齐的桌柜,被褥床单全都换了一套,只差把整栋房子都装修一遍了,这是自己忙碌了一天的结果,还有那个中年男人的帮忙。
据说那是他的未来丈人,雾雨家的当主。
想到自己第二次醒来后看到对方前前后后的照顾,挑了挑眉,开始还以为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后来才知道两位应该是好友,幸好谨慎的没有乱开口,接着他就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以前称呼其伯父,当然不是真的伯父,其实也差不多了,看这样子对方也是真的把他当作半个儿子来对待。
托这位便宜丈人的福,这具身体的健康状况也慢慢稳定下来。
不过,据说自己那个未婚妻和家里断绝了联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皱眉思索着,是因为婚事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自己也无从得知,那位伯父从未提到过,也不好询问。
摇了摇头,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至于未婚妻什么的到底还有不有效,反正他没什么实感,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种古代的定亲方式还是有些别扭的,一纸婚约罢了,到时候应该可以想办法解决。
他转而想到了两家的关系。
听说雾雨家是当地有名的世家,经营着镇上很大一部分的店面,各种买卖都有涉猎,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家族式财团,而池小白的祖上据说是从中原逃避战乱的匠人,后来与雾雨家的前辈合作,得以在异国他乡立足,而雾雨家也凭借池家的手艺快速发展,直到今天的规模。
一个有资金,一个有技术,这么说来,两家可以算得上是世交,其中的利益交换应该非常稳固,否则单凭交情不可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友好关系。
他推测了一下,雾雨家的生意也许还有一部分池家的权益,但这其中的具体如何,他也不可能清楚,反正池家这些年慢慢没落了,最后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还死于一场重病,雾雨家倒是越发的壮大……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猫腻,他不敢妄下定断,但这位雾雨伯父应当是没有恶意,心里淡淡的想着,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在体制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敏锐的嗅觉,非凡的眼光,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什么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没见过,那些豪门贵族的恩恩怨怨,世家财团的横纵联合,写出来都可以出好几本书了,但是又有什么用,算计来算计去,结果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还不是一场空。
想到那天的死亡情景,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他明确了一个事实,自己应该是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不论愿不愿意,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样也好,低垂眼眸,淡淡的盯着窗外,前世的阴谋算计,恩怨情仇,早在死去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累了也好,倦了也罢,有些事一旦经历一次就够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名叫池小白的木匠,什么池家,雾雨家,未婚妻,妖怪,幽灵……就当没听说过吧。
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