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临别前风老说西南少数民族多和中原习俗风情不同,那里文礼不通且彪悍善武,比较排外,若往那里逃就多分机会。那子儒自然便选择北上,两者尽量先错开远离才是正理。
拿出地图,子儒讶然,地图中的文字便是那方方正正的汉字,而且地图中大致地形,以及很多地理名称,都和古中国地理相近或相同,让他有一种同个世界,不同时空的玄异。想想自己正在走的路,自己说的话,或许不同次元时空的人也同时在和自己一样走着说着,或摩肩接踵,或重叠而行,或许里头还有自己前后代,子儒便感觉怪异无穷,恍惚着他们是否也会穿越而入。
不管怎么说,文字相同,文化也应该有所像似,这给子儒的快速融入带来极大便利,想想若是穿越到鸟语大陆,语言文字不通,就如一个人被扔到非洲部落,拿什么坏事都能发生,甚至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奇葩坏事。
只是,子儒还不知道外面世界是怎样,就被迫一个人出来闯荡了,他的心里实在有些没底气。何况如今还是只九州老鼠,随时防着被人发现,不是哪里可以随便去。当前所急,便是将怀中兑票兑换成散钱,然后大隐隐于市,慢慢作打算,这种打算对十二岁身子的他最安全。大城市多个孩子少个孩子,没人在意;而在旮旯农村,芝麻大点的事情都捅破天,别说来了一个活生生的陌生人,还是孩子。
而最近能兑换的通宝行,就在临安城,这就是他的目的地。
一路走,子儒一路回想着常来客栈的一番对话,便想到那个儒生所说的魔皇子魔王子何在,是啊,那个传言中的老爸呢,离别太匆匆,竟然连老爸都没来得及问问起。
这事也不怪他,他印象之中除了老管家诸葛风外,全无其他男性痕迹,这也是子儒醒来后没想到还有老爸的问题。
自己没印象,世人也不知道,和风老一起又太匆匆。到了分别之际,心里想的都是临别依依,如何山水再相逢,哪有心思问这虚无莫名的老子,料想这便宜老爹十有八九不在天元大陆吧,也就是说可能在魔族。子儒想到这里,又懊恼起来,连忙打住不想,深藏心底这身份印记,只是莫名的有股哀伤弥漫心头,突然想起曾经有一首歌:
黑暗中泪水沾满了双眼
不要离开不要伤害
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
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风险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
看到太阳出来妈妈笑了天亮了
……
低低哼着歌曲,希望还会有,就在一段段的行程;远方终能到达,路就在脚下;有一天妈妈也会笑了,自己的天空亮了。
子儒就看着哪条大路宽哪条小路不长草,他就哪里走去,人来人往的路径上,起码不会轻易见到剪径马贼,或贩卖妇女儿童的贼人等。
只是,东南神州偏多山多水,有着十里不同天的地理环境,群落民居也是这个山坳几户人家,那边山岙几户人家,半山腰还隐蔽几处住户,比较零散,不像北方平原的居民那样集中。很快,子儒就发现,山雾不知什么时候涌起,将山峰浮起,如海中岛般,山峰便多了一种灵秀仙气,让人心底涌起对天地怪力鬼神的尊崇,怪不得此地山顶多建庙宇。
茫茫云海孤刃峰,四处望去,云雾飘荡沉浮,人行走山野,便似行走在仙境。但子儒心里越发焦急,自己一个人走在茫茫未知的山野中,雾霭渐浓,路越走越迷惘,心里越没底,此时就算走回头路,也无法天黑之前赶回去;前路又不知人迹何处,子儒的心里委实不安:一旦被浓雾锁山野里,便如夜入深山老林,太过凶险,想到此节,子儒立马撒腿跑起来。
子儒这一路走的急,心思又一直不住地转,孤身山野间不免紧张,不知不觉早已将身上茶点消耗一空,如今肚子也空空,所幸终于穿过浓雾,下得山来,脚下之路宽阔了些,想来离“人间”不远,只是尚未目及,心下稍宽。
“嘚嘚”之声从身后传来,子儒转身看去,一辆寻常的马车破雾而出,及至眼前,看得出驾车的是一位短襟装束的车夫,带着一顶长檐草帽,看不清帽檐下的脸面,正挥斥方遒着马鞭,“驾驾”之声宏亮。
子儒好不容易碰到有人,一看还是善良的农民兄弟,顿感亲切,赶紧凑上一步想攀个话讨点吃喝,当然不介意还能拉自己一程。可那汉子混当没看见人似得,丝毫没有停缓之势。待子儒发现马儿冲撞而来,想要退后已然有所不及,顿时魂飞天外,心里哀嚎:千辛万苦逃出天,却被马儿撞死。
那马儿受惊之下往一旁窜去,车厢急转弯中一侧的窗帘甩开,子儒惊慌中就见车上露出一个少女的小上半身来,蒙着脸,上身不住地扭动,眼神彷徨,发出“呜呜”黯哑之音。
或许是她在这场交通意外中感觉到了光亮,听得车夫呵斥道“没用的马,该死的碍眼小子”,转眼恰好见到子儒,立即狠狠甩动脑袋,一根玉钗从她鬓角中脱发而出,穿过侧窗。
子儒见得马夫凶恶,立即退缩一步,就听一道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荡起一道烟尘,一看竟然是马鞭。麻痹的,真狠,不就是想问个吃的吗,老子又不是没钱。
那马夫收回马鞭,显然还不解气,大骂咧咧道:“若不是被迷雾耽搁,急着赶路,这兔崽子死定了。”声音渐渐远去。
看着马车毫不停留而去,子儒啐了一口,拍了拍胸平复心气,又摸摸自己口袋,里头装着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兑票,都是动辄几十万百万俩,胸口不禁一挺“你等着,老子用钱砸死你”。
忽然他又缩回胸膛去,怀中之物若是金银倒也罢了,这什么兑票是否真的可以兑换如此多的金银,别跟越南盾一般,数字大的数不清,买个草纸都靠拎。
想想,不该会是厕纸般的,不然岂不堕了诸葛世家的名头。这才回过神来,刚要继续挨着饿走,不料地上一道亮光闪了眼。子儒好奇过去,却是一枝颇为朴素的玉钗,不禁苦笑起来,这荒山野岭的,要施舍东西也别施舍首饰啊,别说玉石,就是金银也不能用来祭五脏庙啊,再说自己怀里价值何止千金。
刚走开两步便顿住,好像这玉钗正是那车中女子甩头而出的。这么一想,便感觉不对,那女的不像是故意装扮这样子,就算出门怕露脸,在车厢内难道也要如此包裹得和楼兰姑娘一般严实吗?就算如此,可想起刚才那情景,分明是那女子借机而甩落玉钗,这又有何目的?想要被搭救?瞧自己细胳膊细腿的,也没法英雄救美,缘悭一面,自己也就缘悭一眼,也找不到她的家人来救她,更找不到自己认识的人来救她。
子儒刚才是被惊吓到了,此时静心细想,刚才经历便如重现一般清晰沥沥,便觉得那少女和车夫,充满诡异,想着刚才那马夫咒骂,还真要料理自己。先前他还以为这话只是蛮狠,如今想来,对方真是想要杀人灭口,省得万一撞见了什么秘密似得。
只是那少女是谁,竟然让这帮狠毒之人这么小心谨慎,直觉那个女子是被绑架着,就是不知道是绑票还是贩卖妇女儿童性质的。
子儒越想越肯定,朝着远去成点的马车喊道:“算你跑得快,别给小爷再撞见,不然一定揭露你们的罪行,呸。”低身捡起玉钗,粗略一看,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手感倒是不错,就是不怎么待见。再说现在他肚子前后相贴,满脑子想要找吃的,也没精神仔细看这饰物,直接放在怀里。
及至灯火点点,月上树梢,子儒才紧走慢赶到了一个村庄,大大吁了一口气。村里倒也热闹,在大树下围坐着一茬子人,正在谈天说地,见得陌生孩子过来,便纷纷猜测谁家亲戚,却没一个认识。一个老汉问道:“那孩子,你这是要去谁家啊?”
“这位爷,我是和家人出来踏青游赏,结果不小心走散的,如今又饥又渴,不知哪家好心,能否允许晚辈吃住一晚呢?”子儒找了个借口。
“那你家住哪里,家里都有谁,明儿也好叫人送你回家去。”老汉继续问道。
旁边一人说道:“我说老张头,这孩子都这么饥渴了,赶紧给他张罗点吃喝的,别忙着问来问去,你看谁家有意愿帮忙的。”说着望向大伙。
他这一说,搭话看热闹的人便冷清了些,非不愿,实在有些开不了口,他们这些家子也都紧巴得很,家里孩子一堆,平时有让孩子睡谷仓上,稻草堆中的都有,眼见得这孩子对答知书达理,月光下看着也伶俐光鲜,倒是心虚自家若贸贸然将就招待,害得这外来娃子不喜,也不习惯。
“对了老张头,你家志宝这几年不是都不在家吗,去你家倒也合适,你看行不?”
“咋不行啊,孩子,你若不觉得我们农家子苦哈哈,欢迎来我家,我家那老太婆可喜欢孩子了。”走出来的正是第一个问话老人,看着子儒感激的笑容,伸手来牵着就领回家去。
老汉说他姓张,唯有一个小儿子叫张志宝的还在世,子儒一边吃着放了许久的肉干,就着咸菜啃着糍粑,一边听老两口絮絮叨叨话家常,倒也有种莫名的感动,一路过来的孤独一下子被幸福感驱散的干干净净。老妇人瞅着这孩子吃得香甜,脸上更加慈和,或者是联想起了不在身边的儿子,十句话倒有六七句说道她孩子,说她儿子聪敏能干,就是有点不乖,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遛狗逗鸟。
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抓鸟的浪子形象在子儒心头跃然纸上,农活沉重,做儿子的也不帮白发苍苍父母,只管自己潇洒,子儒很是看不起。是以子儒也觉得那样儿子不乖,起码这儿子不孝顺,岂能撇下老迈父母,管自己在外潇洒不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