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其实济星云很想多说话,倒是子儒不敢让她多说,话多伤元气。就这样交谈,子儒也知道了济星云很多往事,也知道了她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还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济星云跟着父亲回到宝华宗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安心调养,正如她有记忆以来那般,床就是她的起居生活所在。
她父亲将她抱出母体,她整个人就是发青的,在胎内或许就受了毒害。济优才这些年找了许许多多的当世名医,无论俗世还是修行界,但有闻名,但有偏方,一律邀请过来医治,可怜,无一能治好济星云之病症。
先天羸弱,自幼体弱多病,这些年若非各类天材地宝之物养着,她早已夭折。这些年她也是吃药当饭,泥胎菩萨般困在闺房里供养着。
济星云得的是不治之症,要说人有百样就有百病,凡间不治之症大多耳熟能详,应该不会难倒仙门中人,所谓仙术一到,百病俱消。济优才既然是仙门中人,仙门神医和仙术自然不缺乏,就算病入膏肓也该是举手投足就能医治。为何济星云这病症就治疗不好呢。
按照这些民医神医们的说法,是气滞血瘀,感染毒邪,瘀毒搏结,深扰骨髓,腐败化脓而成。若不能清理瘀毒,清除腐脓,则慢慢扩散蔓延,先是骶髂病变,脊椎病变(腰椎,胸椎,颈椎),乃至脊椎上下的肩关节以及四肢关节都逐渐发生病变。
除了关节外,此病症还会因为血瘀气邪原因,转移全身,导致心脏病变,肺脏病变,肾脏病变,然后眼耳部位病变,乃至神经系统病变。
这是一种无解之病症,就是仙术也无法救治。若非济优才拥有洗天髓晶,可以令人脱胎换骨,洗身伐髓,跨越仙凡,不然这些医生都可以将济星云定义为必死之人。
纵算有洗天髓晶这等神物,如今济星云也步入十三岁豆蔻年华,面临发育长身体阶段,若是再找不到方法来使用洗天髓晶治疗,这等病害便会趁着发育时迅速扩散到全身上下内外,整个人从表皮肌肉组织到骨骸系统,继而五脏六腑到各官能组织,最后神经系统,彻底慢慢坏死掉,再无丝毫救治的希望,就是大罗金仙来了,除了让她转世投胎外,也毫无办法。
好像那句话,你失去什么,上天就给你另外补偿点什么。上天没把那点东西补偿到她生命上,反倒全都补在她心上了。这丫头与生俱来的七窍玲珑心,这些年,宝华宗能够迅速崛起,多亏了她的运筹帷幄。
这次济优才想要争夺九龙台,逆天改命,便是源自此因,不甘心女儿凋零。
而济元堂便是济星云的一个心愿,她知道病人的痛苦,委实希望天下孩子都快乐,不会失去自由和健康。
这次绑架事件,就是济星云不同意其父谋划,以九州万亿百姓安危为代价来救自己,而妄图夺去九龙台,她才负气离开宝华宗,偷偷南下散心,想着反正命也不久,去看看南方山河海湖,倒也不虚短短一生。
结果被黑龙帮盯上了,若不是这帮人手上有震天雷,碰上济星云的丫鬟凝霜会仙法,黑龙帮一帮人差点被她给灭了,郑木川大恨难平心不甘,如此才有后来的玉钗奇缘。
以前,她纵然身体禁锢床上,思想却是自由瀚翔于书海中。而这次外出导致的意外,让她长大了,在单调灰色的生命尽头,还有一抹心中的彩虹升起,是那么温馨,绚烂,如梦似幻,照亮了她的天空。她就这么专注地回忆,努力的幻想,身体越来越虚弱,而想象却越来越投入。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心田乐园,是她所能拥有唯一甜蜜开怀之处,为了这份美好,她心甘情愿(让身体消沉),虽然留有遗憾。
济优才是过来人,见得女儿如此神情如此貌,知道女儿的儿女心思,明白自己纵然对她万千叮嘱,也难解其心病。病中之人,又恰会是心思敏感忧愁之时,看着女儿身体衰败如此,他心里清楚,没找到会应用洗天髓晶之人,女儿已经时日无多。
济优才问了女儿的心愿,便立即返回临安,然后迅速发出重金寻人启事,以神州为中心,扩散到附近几个州,宝华宗全员发动起来寻找那个小子——子儒。
这种热闹的大事,怎么少得了虚若河的关注。他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直接给跪下了,心里砰砰直乱跳,喃喃着“星魂门的列祖列宗坟上真的冒青烟了”,谁想堂堂宝华宗重金寻找之人,竟然是他预定的门主。惊喜之下,不免得意非凡,果然自己独具天眼,慧眼识金,想着此番回门,定然要将门主一职明确交代了,决不能让子儒那小子给跑了。
才有后来他领着济优才从天而降的事情发展。
过去再怎样,也不及眼前的一刻美好,济星云说了往事,倒想起来一件未了心事,连忙说道:
“对了,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她说着伸出颤颤抖抖的手去怀里拿去,子儒见她艰难,连忙搭着她的小手,于是他自己的小手也随着她的手儿,伸进了济星云的怀里去。
两只手抓着一块似玉非玉的晶块拿出来,子儒的手无意中还带出了一张秀娟,飘落地上。那晶块清凉中带着温润,晶体烟蕴霞藉,好像有种种能量在其内流转不息,有种银河漩涡的错觉,非常神奇。
子儒连忙躬身去捡起秀娟,触手丝滑柔软,上面绣着是巨嘴锦身的犀鸟一对,还有一行字迹,写着《我的天空》。子儒看了看济星云,见她羞意盎然,眼神有些闪烁却也默许,便看下来,那是一首词:
我的天空
太阳,给了我光明和温暖;
月亮,在冥空中默默地牵我心怀,关照着我。
昊天之下,日夜守候我的,是劬劳父母。
悠悠苍天,不予我生兮;
盗跖横劫,竟遇良人耶。
那双臂膀,弯成心中那一抹彩虹,温馨而悸动,我的天空,如梦似幻般璀璨。
前路穷尽,心怀无极。
这世界那么小,只有星云相伴,赠我一世无邪;
这世界那么大,有缘人已杳遥,留我一地相思。
阴雨遮蔽了太阳,重云掩盖了月亮,叫我如何不悲伤,只愿日月依旧,天地复明。
我当踏着七彩归去,归去,黑暗的那头,又是光明。
这是一首自传词,子儒看了一遍,明白是她知道即将死去,故而自述生平,只是她的人生太单调且短暂,短短字句,便道尽一生经历,却也更显得她的相思浓重。
谁想这小姑娘对自己如此深情厚谊,颇有“生死相交,便以身相许终身”韵味,而自己却无知无觉,反而当初对她还有所怨言,一时子儒倒也讪讪然起来。
犀鸟成双,寓意不言而喻。所谓比翼双飞,形影不离,便是指犀鸟,它们不但孕育期如此,往日里也是形影不离双飞翼,一只但若身死,另一只绝不苟活。子儒看着秀娟,那个瀑布汗啊,想着莫不是她当我便是其中一只鸟,那我岂不得殉葬。
都说好奇害死猫,自己干嘛非要伸手入她怀中,还去捡了她的这片心思细看,子儒后背都拔凉拔凉的。
“这个叫做洗天髓晶,可以让人脱胎换骨,使用之后,修行便如得天之助,一日千里,非常神奇,所以又叫种天子,就送给你了。”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她早就想好了,自己去了,就把它留给子儒,希望对他能有用。
子儒听傻了都,这啥玩意这么厉害,就一块玉石,竟然连天子都能下种子种出来,吹牛逼都不足以说明其神奇,有种天方夜谭的感觉。
“这东西我不能要,再说,你现在病成这样,刚好适用。对了,你为啥不用?”子儒一脸迷茫。
“这洗天髓晶神异之处颇多,可谁也不知道它该怎么使用,一旦使用不当,便是天下至毒,无药可解。目前,我们也只知道它不能吃,不能服,不能破碎见光,不能隔空神念吸取,它不受仙法,不受神念。一旦神念探入,便被吸光,施法者成了白痴。所以这东西给你或许也没用,仅当个纪念。”话虽如此,济星云仍旧有所期盼,凡事都有解决之道,自己等不了,不等于这少年等不了,就算他等不了,还有他的后代呢……,想到这里,她都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跟他一起,自己就容易瞎想。
“怪不得!”子儒叹道,这天道有常还真是如此,越神奇也就越怪癖,怪不得济星云仍旧没得治呢,还什么不能吃、不能服、不能破碎见光……这叫人咋用啊,难道直接吸取,那也得会吸星大法那样,将其中能量传到自身。
子儒摇头苦笑,笑着笑着突然眼神亮了起来,不由得大笑开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