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名扬变了,他心志的屈从,为他彻底打开了一扇门,让一颗深藏在他体内的种子,蓦然间落地生根,萌芽抽枝。顷刻之间,一颗种子就已经成长为一棵参天巨树。
血屠巨凶落在《大恐惧誓愿血咒法》和《血海援神化身心经》中的苦心经营,终于在此刻有了回报。刘名扬终于被两部血海炎狱真传秘典中的污秽力量,引诱的彻底堕落了,变身成为了血海炎狱中的一头妖魔。
寒山寺下,万丈深渊之中阴煞洞,阴潮在幽黑不见光亮的洞中潮起潮落。忽然,有万鬼嚎哭之声从地底几声处传来,一道血光也与此同时浮现在洞内,顿时打破了洞中的幽暗色彩。那竟是那一尾长不知几许,庞然若巨龙,见首不尾,遍体幽火升腾摇曳的独眼巨蛇。
独眼巨蛇在那万鬼嚎哭之中,再度睁开了那只独目。蛇眸中,血山血海,血河血川,有无穷之血光蕴育其中。它极富有人性化的微微偏首,宛若一个人在侧耳倾听什么似的。然而,它这道甚为轻微的举动,却顿时引起洞内阴煞的剧烈波动,一团团阴煞鼓动翻涌,好似群龙戏水一般,顿起波澜由此可见,它的身躯好生庞大呀!
“嘶嘶……”独眼巨蛇的蛇吻勾起,发出一阵无声的嘶鸣它似乎在笑,然而冷冷的蛇眸,却将一切暖意都冻结住了。一股惊人的力量,陡然从蛇身浮现,随即疾速上升,化作一团团血气,往深渊之上的苍穹扑去。
刘名扬终于吸收了足够多的血气,他赤红的魔眸紧盯着自己暴涨的身躯,对躯干内蕴藏的骇人力量,满意极了:“方兴,去死!”他怒吼一声,身上血气冲天而起,化作漫天血红,妖魔凶威,尽数毕露。
刘名扬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干瘪和尖锐,而是随着身边的变形,而变成了一阵轰隆隆的雷音。只是,他吐露出来的,却不再是人类的语言。他道出的言语污秽至极,一听就让人顿时心烦恶心,似乎有什么最为肮脏的东西,不慎流入了心眼中,让人不吐不快。事实上,的确有人倒地呕吐,只是这些人倒地之后,却再也没有能起来了。
山间石道间,张伯浩陡然放出法相,出手护住身边的苏家人等。“这声是魔音,这光是魔光。”他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对苏瑾解释道:“没想到,刘名扬这位上门世家的大公子,都堕落魔化了,竟沉沦为一只血海炎魔。连这等品阶的妖魔都出现了,看来血海炎狱这次果真要大举进犯了。天下大乱将至呀!”
“血海炎魔?”苏瑾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样的残酷历史,但是她却能很直白的了解到,魔化后的刘名扬所带来的强烈危机。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空密布的洁白云层,已经被冲天的血光染成了一片血景。山岭间,血影重重,色彩艳丽的宛若后山那片盛开杜鹃红。
刚才,若不是张伯浩及时出手,用法相神通护住她等一行,恐怕她就像许多人一样,已经被这满目的血光腐蚀为一堆白骨了吧?又有谁能知道,那妖艳的血光竟然如此歹毒,仅仅是光芒一照,就能将人的全身血肉都统统腐蚀,化作一滩血水。
在山道间,就有不少没有及时保护好自己的受害者,就连炼气士中也有大把大把倒地不起的倒霉蛋……仅仅是被血光波及,就有如此大的伤害,可想而知那血光正浓处的危险,又是如何的惊人。
苏瑾在想:“独对刘名扬的他,此刻又是怎么样?他还好吗?”
如苏瑾一样,方兴也不知血海炎魔究竟是何物,他甚至连这四个字的名词也不曾听说过。然而,他却能清楚的判断出,刘名扬妖魔化的异变,和血屠巨凶以及血屠巨凶背后的血海炎狱,脱不了关系。因为,就在此刻,他们的身上都在泛滥着一股恶臭,一股血海炎狱独有的恶臭。
血光耀耀,血影叠叠,血焰冲天,血炎重重。刘名扬妖魔般的身躯横立在桥前,落下巨大的魔影。方兴独立在他面前,看起来好生渺小,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被魔影所吞噬。然而,正是这个渺小的身影,此刻却坚定不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轮又一轮的灵光,将透射过来的血光血影,血焰血炎,一概阻挡在身外。
炎魔凶威赫赫烈烈,然而方兴却始终在那里;不管风浪有多险恶,他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耀耀血光奈何不了他,叠叠血影奈何不了他,冲天血焰也奈何不了他,重重血炎还是奈何不了他;他就像是天地间的擎天柱,不管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抿嘴不言,身发灵光,坚定不移。
“吼!”刘名扬所化的血海炎魔,不满的怒吼一声。虽然没有人能听懂他在怒吼什么,但是他话语中的愤懑之情却是浮于言表,任何人都能显而易见的。
刘名扬瞪着比牛眼还要庞大十倍的魔瞳,愤怒的看着面前的那个渺小的人类。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同为人类的感觉。暴虐、愤怒、仇杀、死亡这四种情绪,在他心海中欢快的奔腾流淌,宛若维持他生机的生命之水。又如江湖之水,汇入大海大河一样,最终归化至同一个意念之下。
恐怖这就是刘名扬的一切,他仿佛和那位存在于他心中的恐怖大明王合二为一,彻底成为了恐惧的化身。恐怖的意念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灵,完全控制了他心志。若世间果真有真神,那刘名扬就觉得,自己便是神只真正的恐怖之神。
然而,即便像他此刻已然化身为血海炎魔,成为恐怖神性的一部分,可他依旧对那个青衫少年身上,浮现的灵光充满了恐怖之感。这种恐怖并非源自“鬼神役剑术”神通被破,也并非是勾魄凶神剑的不测之遇,而是一种仿佛源自宿命天敌所带来的危险。那道身影和那道光,正是让他这位恐怖之神也恐怖的存在。
这丝恐怖,让刘名扬心海中,愤怒的烈焰又一次燃起,仇杀之心顿生,暴虐之念再度肆起,他要将死亡降临到那个身影的身上,最终将一切都祭献给恐怖大明王。
血海炎魔忽然收起漫天的血光,仰天咆哮,数丈高的伟岸身体所蕴藏的惊人力量,陡然爆发。
山间的风,突然大了;云海中的雾气,也突然重了;山峦之间,云雾层层叠叠,遮天蔽日。举目望去,视野满目皆是一片白,白的刺目,让人心头沉重,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累累白云垂落,就像是漫天白衣白甲、一身披素的灭世军团,仿佛下一刻就会带着天神的惩罚,降临到山间石桥上。
在狂风的吹动之下,云海间,波浪翻腾,似乎有一头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猛兽,正要露出狰狞的爪牙。刘名扬魔化之后,以血海炎狱之威,驱使刘家的顶级聚灵神通,聚纳十里云海的天地灵气只是为了汇成一记惊天撼地的一击,彻底抹杀面前渺小的青衫少年。
山峰在颤抖,云海在震荡,世上的一切似乎都要在血海炎魔与刘家顶级神通,联合起来的惊天威势面前屈服。然而,青衫少年却俨然不动。
神前寒石桥前,在刘名扬面前,方兴如一杆标枪般站立,身姿笔直挺拔、仪态从容淡定,意念坚定无畏;任凭前面天地的力量,浩荡雄伟,顺昌逆亡;任凭云海间,巨浪滔天,浪涛如山一般,汹涌而来;他却始终是毫不畏惧,视而不见,不为所动,甚至连神色也始终未曾有丝毫变化。
青衫少年从始至终就是这样抿着嘴,冷眼看着刘名扬妖魔般的身影,不言不语。
群山之中虫鸣不在,万物无声,除了偶尔会传来血海炎魔仰天怒吼的咆哮声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山风疾吹,几可震动山间巨石,但却不敢呼啸成音;云海波浪翻滚,阵阵惊涛骇浪,拍打山峰重岭,却只能无声无息;天地灵气疾速汇集而来,却丝毫气流之声也不敢显露出现。
炎魔怒啸,天地压抑,生灵寂灭,万籁无声。
张伯浩竭力张开法相,护着身后众人,对抗着天地间蕴育的狂暴力量。在他身边,只要没有后天宗师法相庇护的人,无论是刘家的人马,抑或是方家的人马,只要是幸存者,都已经连滚带爬的滚下山去。再也没人敢驻留在山间石道,各个唯恐被这场惊天动地的交锋,波及了卿卿生命。
就连张伯浩也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带领苏瑾等人一起下山,以免被两个小辈的交锋波及,伤到了身后的姑娘家。只是苏瑾不肯离去,而琴韵荷香两女,也不愿弃自家小姐离去。于是,这一行四人便留在了山上,静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此刻,张伯浩心中矛盾重重,心中有些苦涩,他心道:“小辈吗?这两个人,无论是刘名扬魔化的血海炎魔,还是那个始终不漏根脚,却神通非凡的方家小子,他们各个惊才艳艳,远胜老夫了。尤其是那个方家小子,放上老夫去正面对抗血海炎魔和刘家的绝密神通,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风淡云轻,不漏声色吧?可这个小子,偏偏就做到了……”
天地之间,气氛压抑至极,连张伯浩都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他似乎是等了几天几夜,又似乎只等了几息时间,却度日如年,坐立不安。他见山巅平台上久久未现异动,心下惊奇,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的艰难放出神念,施展窥视神通,暗中朝山巅探去。
山巅平台,绝世妖魔含恨一击之前,方兴依旧如白杨树一般挺立在那里,双眼凝视前方。张伯浩顺其目光看去,却是那云海深处的方向,那里云聚云散,潮起潮落,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
正当张伯浩疑惑猜测之际,那背手而立的方兴,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的右手伸至身前,手腕轻轻一旋,随即右手五指猛地弹开;;同时,左手侧垂,虚捏手印;口中却轻吐一字:“聚。”
随着这个“聚”字出口,天空中的云气,便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网收了过去,只留下一片碧蓝色的穹庐,覆盖在山巅峰顶之上。原先的云海处,瞬间只剩下一层层淡薄的雾气,百般无聊的浮在原地;云海下的大地露出了裸露的身影;天地一亮,依稀可见远山如黛,景色立明。
青衫少年仅是轻轻一声,便彻底压过了炎魔仰天的怒吼咆哮。
这时,方兴坚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依旧是抿着嘴,可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勾起一丝微笑。一笑之后,又轻声道:“散!”
雄伟浩淼,无边无际的浩荡云海,顿时好似从虚空中生出一样,如水波般向四周弥漫,缓慢而又坚定不已的浮在崇山峻岭间。那浓浓密密的雾气中,更是有无数晶莹的结晶之石,如同漫天星斗一样,闪烁着点点星光。那是天地灵气被人为凝聚到极致的表现,那一颗颗手指头大小的结晶石,都代表了一股股庞大而精纯天地灵气。
方兴轻藐刘名扬一眼,一伸手,天地间,风急雨大,云海中,聚集起来的天地灵气更胜一筹。这时,刘名扬终于惊恐的发现,他对天地灵气的操控权,竟然在一瞬间之内就被方兴所夺。一瞬间,天平倒转,胜负立分。
看着露出怯色的刘名扬,方兴面容如冰雕一般冷冽,眼神森寒如冰,唯有那双黑褐色的眸子里,灵光流溢。青衫少年的语气,亦如白龙吐息一般严寒冷酷,只听他道:“蠢货,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调天地灵气为己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