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卓晨并没有把礼夏的那份报名表交到吴亚心那里。
原因很简单，他大概能够想象得出最后在整理报名表时仅仅是看到姓名栏里“礼夏”两个字，很多同学不出意外都会自动地把这张纸撕下来，揉好扔进垃圾桶里；要么，就是匆匆忙忙拽着这张报名表去找班主任……
相比第一种情况，第二种可能还稍微会好一点。
但相比第二种情况，顾卓晨觉得他还不如自己去找班主任。
所以当吴亚心来到他的座位上，收报名表的时候，他只给出了自己的那一张。
“诶，你不是拿了两张吗？”吴亚心一边接过报名表，一边满脸奇怪地问，“我还以为你要拿给别人，不是吗……”
“……那张只是当备用。”顾卓晨面不改色，坦然地冲着她笑笑，“万一第一张写错了呢。”
自然不会有人看到他抽屉底部藏着的那一份报名表。
第一节照例还是虞倩的课。虽然顾卓晨对这位班主任的好感，自从她来自己家家访之后就急剧下降为负数，但每堂课他还是得耐着性子听讲——把台上的人当作不存在好了，自己管自己听诵读、看投影、抄笔记。
但今天不一样。
下课铃响之后，虞倩一般都会再拖个几分钟。可说也巧，今天她竟然出奇地把握好了时间，一下课就利索地收拾好资料，潇洒地走出了教室。
正好，时间能多一点。
顾卓晨把抽屉里的表格折起来，放进口袋里。他回了林珂一句“我去洗手间”，便大步子走出了教室。
他走到走廊尽头后，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刻也没有迟疑，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进来。”从里面传出虞倩麻木的声音。
“……报告。”顾卓晨也没有客气，下一秒他就走了进来，之后再转过身带上门。
听见不太熟悉的声音，虞倩把目光从桌子上成堆的资料试卷中抬起来，她推了推眼镜，看见是顾卓晨后，嘴角马上就绽出一个标准式笑容。
“哎呀，是顾同学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顾卓晨面不改色地把视线在虞倩脸上停留了几秒——他一直觉得虞倩的这种笑容是提前练过的。
“老师，我这里还有一份艺术节报名表。”
顾卓晨走到虞倩的办公桌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张，轻轻打开，放到桌上，用手移到虞倩的面前。
“报名表？是班干部忘记收了吗，真是的……”虞倩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她一边用涂满红指甲油的手拿过报名表，一边看似随意地推了推眼镜。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了，与此同时还有眼底骤降的温度。
虞倩的视线紧紧地定在了姓名那一栏里的“礼夏”两个字上，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接着，她抬起头，用复杂而危险的眼神看了看顾卓晨——
她眼前，少年依旧面不改色。
“怎么了，老师？”顾卓晨内心暗暗硬着头皮，外表却不得不带着平淡的语气询问道，“……有哪里资料填错了吗？”
顾卓晨心里明白得很，眼下进行的，是一场无声的刀戈对阵。
“没有……”虞倩看向顾卓晨的眼神开始变得无比复杂起来，但又充分夹杂着尴尬和局促，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出什么话才好，最后才想出一句：
“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记得名额已经满了……”
“老师，我想您是记错了。”顾卓晨脸上也露出一个微笑，“加上这份，班里报名的人一共是六位，我记得学校定的每班名额是十位。”
虞倩朝顾卓晨望去，顾卓晨看到，她那眼神里隐藏着阴冷。
虞倩带过很多届学生，一届一届数下来恐怕也会落了些。她本以为，上次前不久才去家访，参照这么多年的经验，他顾卓晨这一类尖子生应当会马上收敛起来，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起什么风波。
可是她这次知道自己算错了。
“顾卓晨，作为你的班主任，我现在很想问问你……”虞倩把报名表移到一边，双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用危险的眼神盯着顾卓晨，“上次我去你家家访后，你到底有没有反省？”
——反省？
——反省什么。
顾卓晨内心无声地倍加厌恶起虞倩来。和苏桐光一样，他也讨厌起虞倩这一类把男女学生关系想得很复杂的人了。
“我有好好反省，老师。”
“那就好。”虞倩脸色稍微放缓和了些，至少顾卓晨没有说出更糟的话，“那你告诉我， 你现在交这份表格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