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夏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过顾卓晨手里的纸。
她低下头去,但视线仅仅是触碰到加粗黑色标题的“校艺术节“几个字后,就把头扭开了——
“我不报。”
礼夏干脆利落地把报名表重新还给顾卓晨。
“拒绝得那么快……你不考虑一下?”顾卓晨没有愠没有恼,靠在瓷槛边,看着眼前又拿起笔开始绘画的少女,笑着说,“难得我还帮你拿了一张……”
“有劳您费心了。”礼夏拿着笔的手停在半空中,斜过头瞥了顾卓晨一眼。
“为什么不去?”
顾卓晨的声线十分清晰,带着轻轻的沙哑。
礼夏安静地挥动着手中的画笔,黑色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她长长的头发被吹扬在空中,有那么一短暂的瞬间,仿佛浸没在深海当中那般轻盈。
顾卓晨单手撑着下巴,视线在少女的侧脸上停了好久,最后轻轻地开口——
“这次美术赛区有作品展览类,你不用去学校……”
礼夏眉头轻轻皱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耐烦还是在思考。可是她手上的笔却是一秒钟也没停过,画布上,一层一层越来越深的颜料还在被覆盖。
其实,她的内心开始迟疑了,或者说……竟然动摇起来。
她不愿报名,无非就是不想去学校。
无非就是不愿再踏进那个灰色的空间。
不愿再度回想起噩梦一般的记忆。
而少年仿佛很清楚地知晓少女正在动摇一般,他安静地看了看手里的报名表,最后抛出一句话——
“我也报名了。”
“你吗?”礼夏转过头来,“你报什么?不可能是美术吧……”
“吉他。”
听了少年的话,礼夏眨了眨眸子。
她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少年在只他一人的舞台上,低着头安静地弹吉他的景象。她竟想到了打在少年身上的白光,还有寂寥的空气中纯粹的吉他音。
礼夏转回了头,默不做声了。她的脸淹没在长长的黑发里,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更看不见她那一双正闪着星辰般微光的墨眸。少女的身影只是静静地立于那一片蔚蓝的天幕中,任风吹扯。
顾卓晨笑了。
如他所料,几秒之后,礼夏回过头来,他再一次看到了,惟她眼底才拥有的那份安静之下隐藏的倔强——
“什么时候交?”
“Anytime you like。”少年轻声道。
1
礼夏回到房间里,把画架和颜料整理好的同时,将那张表格放在了桌上。
画架上,纸面的颜料还没有干,在柔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的银白线条。
她坐到书桌前,把表格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白色的纸张上,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她的视线从第一行的“姓名”、“班级”慢慢掠下去,直到纸张底部,又缓缓地浏览上来。
如果只是作品展览,应该没什么关系……
礼夏抬起头,看着四周满墙的画作,她脸上那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一般的神色,此刻竟有微微的触动。
——“我觉得,你是想报名的,对吧?”
少年刚才干净的微笑浮现在她眼前。
礼夏不自觉地轻轻抿住了下唇,她拿起桌上的钢笔,往纸上的表格栏里,一字一句地填写上资料。
她缩着肩膀,把头埋的很低很低。过了一会儿,竟出现了轻轻的颤抖。
“谁想报名了……”礼夏笑起来,眼角边却是红的,“我才不想报呢……一点都不想……”
“啪嗒”一声,几滴透明的泪水重重地打在纸面上。
2
只是因为一个艺术节,学校内的气氛就潜移默化地变了,有种说不出的热闹。
照理说,每年的校艺术节是应该在下半年秋季学期的开端,但这次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在这个大夏天近期的晨会上,校长就宣布开办了。看样子也不是要潦草开场再收场——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于每个学生来说,这都是必须激动的事。
至少顾卓晨是感觉到校内气氛的变化。
当他每天课间走过走廊的时候,透过窗户,能够看见几乎每个班级都有不少的同学在教室里围成一个圈,不知道在嘈杂地探讨着些什么,偶尔还会爆发出笑声和打闹。
他自己的班级也一样。
自从校长正式宣布开始准备艺术节后,班里不少同学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一下课就冲到那些班干部跟前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乱叫),嚷着吵着提出很多建议,看似多么的热情而专业。实际上,等到每天放学班干部拿出记录的本子之后,往往是皱着眉头揪着心一条一条地叉掉了——都是无稽之谈。
当然,被围的次数最多的还是吴亚心。因为人家是文艺委员。